久到孟葭这个人已经不在北京,无声无息消失在他们的圈子里。
但还经常,会被后来的人提起,一知半解的,说她就是那个,让高坐神台上的钟先生,动了红尘俗念,养在身边两年多的姑娘,为了宠她,几乎闹翻了天。
钟灵听见这种议论,每一次都会分辨,不要擅自又无理的对她下定义,孟葭只是她自己。
一个由着性情,她不喜欢了,大几十万的手袋说剪就剪,不见分毫犹豫的女孩子。
佛说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
世上能抵挡钱财诱惑的人,不说没有,确实少之又少,但她的眼前就站着这么一个。
但钟灵看着她,她的物质条件并不优越,那只能是精神上的富足。
不管孟葭留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唇红齿白,有多么的柔婉,但她骨子里,始终住着生生不息的自由热烈。
谁都不要试图解读她,那些捕风捉影的,带着桃色陷阱的传闻,构不成全部的、完整的孟葭。
钟灵不由自主的,摇着头,给她鼓了一段掌,“你真牛掰。”
“王八蛋的钱罢了,”孟葭请她坐下,“钟小姐,要不要喝水?”
钟灵朝她伸一双手,双边会晤似的姿势,“叫我钟灵。”
孟葭也两只手回握她,“好,钟灵要不要喝水?”
“要一杯。”
洗个杯子的功夫,钟灵环顾了一下她房间,浅米色的刺绣被单,蓝格的窗帘,阳台上种着几盆睡莲,书桌上的课本整齐收着,满屋子荡着淡淡的荷香,干净雅致。
孟葭递给她水,搬张椅子坐到她身边,“你为什么会帮谭裕这些?”
钟灵解释说,“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很好的朋友,上次欠了他一个人情。”
“哦,还有隔壁的刘小姐,对不对?”
孟葭伸手指了指,问她。
钟灵笑得古灵精怪,“还有我二哥呀,你不是也认识他吗?”
“你二哥是钟......”
眼前这个烂漫天真的姑娘姓钟,家世又显赫,孟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脑海里浮现钟漱石那张骨相上乘的脸,眉发黑浓,鼻梁挺如陡峰。
钟灵点头,“对,就是刚送你回来的那个。”
孟葭喔了声,她不愿多谈钟先生,淡声道,“原来他是你二哥。”
“哇,他欸,”钟灵打量她一眼,转了转水杯,玩笑着揶揄道,“你们现在已经,到了直呼其名的程度,是吗?”
“没有,我见了钟先生,怕得要命,哪敢不用敬语?”
孟葭抿了下唇,嘴角噙着一点自然流露出的,怯生生的惧意。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是因为传绯闻这种事,也是需要身份对等的。不对等的关系衍生出来的遐想联翩,像纸片一样纷纷扬扬撒出去,人们也只会认为是她在刻意炒作,攀附权贵。
孟葭知道自己不够资格。但她至少,能留一个清白的好名声。她此刻一个暧昧的眼神,闪烁的言辞,就很有可能让人生误会。她很不喜欢这样。
她那副紧张的神态,和刚才果断而有魄力的剪爱马仕时,判若两人。惹得钟灵大笑起来,她拍桌,“我看出来了,你很怕他。”
笑完她又小声,“那我们俩又有一个共同点了。”
“什么?”
“我也超怕我二哥。”
孟葭掩唇,表示不敢相信,“你是他妹妹也怕吗?”
她那个几位舅公虽说在外面霸道,吓人得很,但绝没有对着家人耍横的道理。孟葭就从来不怕他们。
钟灵撇撇嘴,是提到都竖汗毛的程度,“怎么不怕?”
她说起她读初三时候的事。
那年钟灵还很娇蛮,偷戴了她妈妈那串黄宝石项链去学校,小小的一颗,挂在脖子上很漂亮,去上体育课取下来,回来就不见了,最后是在她旁边女同学的抽屉里找到的,连丝绒盒一起。
钟灵气不过,当场掀了人家的书桌,骂她是个小偷。但女同学也委屈,她真的没有拿过,在众人的指责下,被逼得崩溃大哭,几天都没来上学。
后来一个男生怕事情闹大,才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是他见盒子掉在过道上,捡起来,放到了女同学的格间里。
钟灵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小姑娘要面子,嘴硬说,“又不是我冤枉她的。”
正好那天钟漱石在家,一叠声教训她,说偷拿长辈的东西,去学校招摇,是第一错;不弄清原委,随意倾轧同窗,是第二错;真相分明后,还拒不道歉,是错上加错。
当天他亲自送钟灵上学,逼她站到讲台上,跟那位女同学郑重的赔礼。
钟灵忘不掉那次,她怎么样是含着一包眼泪,坐回座位上的。她二哥真是太过分了。
孟葭听完,一阵唏嘘,指着窗台上的盆栽,“莲称君子,像钟先生的人格,很端正。”
但她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钟漱石醉酒以后,抓着她不肯放的样子,儒雅里流露一点痞气。
钟灵耸耸肩,“你说我能不怕他吗?怕死了都。”
孟葭凑近了她,“估计钟先生现在,正在家狂打喷嚏。”
商议机密似的神神秘秘,一下子拉近彼此的距离。
直到司机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楼下,钟灵才从她宿舍离开。
孟葭送她到楼道,“再见。”
“嗯,你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