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漱石不动声色的,给他爷爷戴了顶高帽,把他下面要唠叨的话,都堵了回去。
钟老爷子碰个软钉子,咂摸一阵嘴,又悄然闭上了。
一路无话,等钟灵和谈心兰道别,提了一小箱子衣服,准备去学校。
她二哥也已回来,指间夹支烟,半躺在院子里那把藤椅上,清白的月光在他眼睑处投下一弯淡淡的鸦青,看上去像倦极了。
钟灵把箱子给司机,“先放去车上,我很快就好。”
她在近旁的楠木凳几上坐下,“二哥,你今天都做什么了,那么累。”
钟灵不敢明着问。但她想说,今天不是周日吗?又不上班,总不能孟葭去找了他一趟,就把他累着了。
钟漱石并不知道,她的小脑瓜子里,承载着成吨的黄色废料,已经山路十八弯的,给他和孟葭编了出戏文,全程消音的那种。
他吁一口烟,懒散笑笑,“天底下有什么差事,是比姓钟更累的吗?”
钟漱石极平缓的声调,寂灭而无奈,像梧桐叶落下的一臾。
钟灵翻个白眼。她心道,有,和你说话,最累了。
她忍无可忍地表态,“我算发现了,二哥,到了你这个年纪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永远不会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
他这个年纪?
好像另外一个,生就一副芙蓉面的小姑娘,也说过这种话。说完还结结巴巴的,唯恐得罪他,胡乱解释了一大通。
钟漱石一根烟快要燃尽,他想起孟葭,无声地牵动一下唇角。
钟灵给他递烟灰缸,“姓钟也会累?我就觉得要风得风,挺舒服的。”
她二哥睨她一眼,会觉得舒服,是因为还没有尝到需要付出代价的滋味。
钟漱石吐了圈白烟,很快就被飘着丁香气味的夜风吹散,水纹似的晃荡开。
想他身为钟家人近三十年,首当其中的,便是要听从安排,小到平日的一言一行,大到他的终身。是,他们的确,额外受了更高规格的奉养,但如果放弃这些,是不是就可以从心所欲了呢?
答案当然是不行,谁让他吃了钟家三餐饭?人生是无法逆向做选择的。
钟漱石伸出手,极为罕见的,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享受就好。”
钟灵瞪大了眼睛,像被鬼附身一样,愣在了原地。她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二哥,你不是谈恋爱了吧?怎么突然这么柔情?”
这也太反常。
“走。”
这表示,钟漱石为数不多的耐心,就到这里了。
钟灵识趣地起身,没多远,就又听见身后松散躺着的人,不紧不慢问了声,“谭裕让你帮什么忙?”
“送一个包给孟葭。”
钟漱石从鼻腔里哼笑出一句,“她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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