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丝把烟掐断,扔在旁边的垃圾箱里,转头去看邢岚,金发碧眼的姑娘,笑起来风情万种:“岚,很遗憾要告诉你一些不好的消息,里维斯打算和你解除婚姻。另外,你在中国投资的公司,他也会一并收走,你太自作聪明了,他讨厌女人跟他耍心眼。”
邢岚盯着伊丽丝,那双眼里冷冷含冰,“你很开心吧?”
“并不,我为你伤心!”伊丽丝还是笑着,那笑在邢岚的眼里看起来分外刺眼。
邢岚凉凉地说:“我们离婚后,你就可以如愿了,恭喜你!”
伊丽丝上前了两步,看着邢岚,唇角的笑越发明显,“他曾经向我求过婚,但条件是要我打掉孩子,最后……我拒绝了!”
邢岚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诧异,伊丽丝把指尖戳在邢岚的胸口,“我的爱情不在这处,总在别处,我要的是爱情,不是里维斯,这一点,你也搞错了!”她看着邢岚,眼神里有细微的讽刺,“你知道你哪点最让人讨厌吗?就是你的自以为是。”
她转身走了,下楼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金发被阳光染了一层光晕,她终于痛快了,平衡了,一无所有的,终究是一无所有,崇高的依旧崇高,卑劣的依旧卑劣,从来都没变过。
有人叫住她,“伊丽丝,你往哪去?”
“回家去!”她说,“我待够了,给一个愚蠢的人当秘书,我受够了!”
“你在发什么疯!夫人会生气的。”
“去他的夫人,我才不在乎。……我要回家了,我想我的父母,想我的妹妹,我想家里的阳光和沙滩,还有海边儿我们的小木屋。贝利,你要一起吗?这该死的愚蠢的女人整日琢磨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实在是受够了。”伊丽丝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她觉得开心极了,特别开心,仿佛一个脱水的鱼终于被放生到大海一样欢欣愉悦。
邢岚站在酒店的走廊,整个酒店的顶层都被她包下了,伊丽丝走了,周围寂静无声,厚重的波斯地毯铺满整个走廊,走起路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没有很多的钱——只是相对于里维斯来说,但她住得起最贵的酒店,请最好的厨师,她可以昂着头骄傲地走在任意商场,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可她现在只想起二十岁的时候,为了多买一套画材,省吃俭用,每天只吃一餐饭。
那时候她在上学,每天背着大的画板到处写生,看见一处好景会激动地手舞足蹈。
她的二十岁,梦想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她喜欢梵高,模仿他的画作,她满怀期待的二十岁,在脑海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从她辍学开始?还是从她遇见庄建宁开始?或者是从她结婚又离婚时候一切开始变的?
然后梦想不再是梦想,爱情不再是爱情,亲情模糊得让人看不见,友情在一次又一次的歇斯底里中撕裂,她变得一无所有,变得愤世嫉俗,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邢岚冲回房间,趴在镜子上看自己那张脸,皮肤白皙,几乎没有皱纹,别人都说她保养的很好,可仔细看,会看见下拉的眼角,微微凹陷的眼眶,突出的颧骨,还有眼睛里,那些泛着冷漠和刻薄的幽光,像躲在下水道的老鼠,浑身是让人恶心又厌恶的气息。
她忽然疯了似的捶打镜面,镜子里的自己,脸是扭曲的,是可怕的,是她自己都快要接受不了的。
邢岚最后无力地靠着洗手台滑坐在地上,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慢慢有画面浮现,是景萱的婚礼现场,笑得可人的新娘,英俊的新郎,还有西装笔挺的哥哥,有无数人的祝福,有乐队欢快轻盈的曲调,有大片的草地,有团簇的鲜花,有最美好的一切。
脑海里有很多画面在转,景博轩说:“……我总在想,一个家已经支离破碎,至少要有一个人是无忧无虑的吧!……”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抱着脑袋大哭起来,这些年,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她从来不去想,胸口憋着一股气,她迫不及待的时时刻刻地想要发泄,只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知道,她丢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