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大喜过望,连连鞠躬致谢。
没一会儿,小双儿牵着小乖过来了。
妇人帮忙把水篓子麻利地抬上板车,约莫是手上裂开的冻疮沾了水有些疼,妇人轻轻“嘶”了一声。
含钏从怀里掏了一只贝壳油递给那妇人,“...嫂子,这玩意儿止痒消肿,您记得擦擦。”
没等那妇人反应过来,含钏坐上板车,小乖便“蹬蹬”往东堂子胡同驶去。
小双儿笑着往含钏身上靠了靠,“您心真善,我是您捞回来的,拉提也是。钟嬷嬷也是正难时,遇到了您。崔小哥也蒙了您的庇佑,否则就他那姑母的习性,往后也得不着好。”
再回过头看渐行渐远的“瞿府”,小双儿叹了叹,“...只希望瞿娘子遇着您了,也能逢凶化吉——至少早日摆脱掉那根刷了绿漆的黄瓜。”
含钏抿了抿唇。
希望吧。
这种家事,还得瞿娘子心里有数才行。
否则,旁人再急切再觉得可惜,都是白用功。
含钏在这头有些担心,瞿娘子那头却紧紧蹙眉抿唇,听包裹着头巾的婆子在堂下来报。
“...所幸婆子是内院洒扫的粗使,素日不往主子跟前凑,姑爷便是看见了奴,也不认识...”那婆子头佝得低低的,将食盒呈上,“奴听夫人您的,点了半只烤鸭,又点了几道咱留仙居传下来的名菜和几道菜单子新添的菜式...奴也认不得字,前头还能随口唤,后头只能拿着菜单子跟跑堂的比划了...”
瞿娘子贴身丫头把食盒呈了上来。
瞿娘子径直夹了一块鸭肉入口。
脸色很差。
那位贺掌柜,没有骗人。
再看食盒里的其他菜,瞿娘子面色闷得如同吃下一只苍蝇。
“店里客人多吗?”瞿娘子轻声问。
那婆子点了点头,“多倒是多,都在大厅坐着,一桌四五个菜,看上去生意挺好的。”
瞿娘子再问,“价格呢?这半只鸭子,收了多少钱?”
“三百三十文...”婆子答,“这一盒子的菜,刚过五百文。”
五百文...
也是半钱银子了。
往常这半只鸭子,就要卖半钱银子...
瞿娘子瞬间就明白了陈思白想做什么。
降低收费,降低食材菜式质量,拓宽食客范畴,提高留仙居上客量...
简而言之,便是自降身价!
为了赚钱,自降身价,对于百年老店而言,只有死路一条!
目光太浅了...实在是太浅了...
瞿娘子手搭在腹间,仰起头深深喘了几口气,脑子里过得飞快。
父亲卧病多久,陈思白掌了多久舵。
这么久的时间,食肆店铺没有一个人同她回禀陈思白所作所为,更没有人告诉她食肆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说明什么?说明陈思白把食肆握得牢牢的!
原先用的旧人老人,要么是被排挤到了边缘,要么就是被彻底弃用,班底换上了陈思白的人手!
陈思白在慢慢侵蚀留仙居...
在父亲重病,她身怀六甲的时候侵蚀留仙居!
瞿娘子拳头握得紧紧的,一睁眼,见满屋低眉顺目的丫鬟婆子。
内院的人,用不到食肆里去。
但...
内院的婆子...多半是与食肆里的管事连着亲的...
瞿娘子眉头舒展开来,扭头与身后的婆子笑着开口,“马婆子,我记得你当家的在食肆管着账册?”
瞿娘子笑得极为温婉,“你家孙女儿,我看着喜欢,可曾许配人家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