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股子酒劲儿,脑袋还是有点儿晕乎乎的,甚至还隐隐作痛起来。
缩了缩脖子,我搓了搓胳膊,那冷寂已然让我觉得见了鬼。
埋头,我脚下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走。
可刚跑出去十几米,我就瞅见路边蹲着个人。
他整个身体缩在一起,脖子也苟着,脑袋垂着,我也瞧不见他的脸。
总归这是个男人,上半身还没穿衣服,这十一月的大冷天儿,他被冻得浑身发抖……
我本能的驻足下来,皱眉冲着他说了句:“哥老关,大晚上的,怎么光起膀子蹲在外头?怕是要不得。”
男人缩着肩膀,他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我还听到咯咯牙关碰撞的声响。
“没……没钱……钱。”
“给……黑心……老板……贪了。”他没抬头,还是抱着双臂,持续着发抖……
我皱眉,一时间却动了恻隐之心。
这年头,穷人命薄如纸,有钱的生意人,却还是喜欢在工人身上榨油。
被克扣工钱的事儿,常见得很。
只是连衣服都被扒了没剩下,这就少有了,而且这么冷的天,做得太绝……
我还有点儿酒劲儿,甚至胸口还隐隐发闷,觉着人心险恶。
在兜里头摸索了一下,我摸出来两块大钱,蹲下身,将其放到了那汉子胳膊旁边,轻轻碰了碰。
他左手一翻,快速地就把钱接了过去,小拇指和无名指把钱压得紧紧的,而食指中指大拇指,却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袖口,他哆嗦了一下道:“赏……赏件衣服……”
我身体一僵,而这会儿,那男人忽然把头抬了起来。
他瞪着眼珠子瞅我,整张脸皮都发青了……
这也是冻的?
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这也太怪了。
而且,他这面貌透着一点点熟悉,好像我在哪见过一样。
只是这一时间脑子有点儿疼,脑袋里头有种空白感,压根就想不起来我在哪儿见过他!
他紧紧攥着我的袖口,脸色都开始变得狰狞了起来。
我鬼使神差的,竟然控制不住我的手,放了大黑木箱和背篓,就开始脱衣服。
这会儿我已经晓得有问题了……
我瞪圆了眼珠子,用力想要去咬舌头,可偏偏又控制不住身体……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将衣服脱了下来。
那男人快速地夺过去,套在了身上。
顿时,他凶厉狰狞的脸色,变得面无表情。
这一下子,就让我心头恶寒不已。
我顿时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前几天半夜来纸扎铺的那男人吗?!
他给了不少大钱儿,说要张皮送到水磨巷。
结果纸人许回来了之后,说死人算盘打得精,几个大钱儿就想要一身皮。
很明显,纸人许那态度,是觉得被占了便宜……
当时我没好多问,明显看得出来,纸人许不打算给东西。
并且纸人许当时还叮嘱了我一句话,让我不要借衣服给别人穿!
这会儿一瞬间想清楚这些事情,我觉得心里头都堵得慌。
按道理,我不应该这么大意才对……
是喝酒上了头,再加上进来的时候,本身这丧葬街就有点儿诡异,肯定是这男人搞的鬼!
思绪骤然间落定,我额头上更是汗水直冒。
因为我这会儿,卯足了劲儿,竟然还是动不了身体……
就和撞祟了一样!
那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我,冷不丁地又说了句:“黑心的老板,没良心的小杂碎,骗钱不还,要遭报应!”
“三天后,我要张皮,送到老地方,不然我来穿你的皮!”他说完之后,便转过身,朝着丧葬街外走去了。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在耳边消失,我额头上青筋狂跳,太阳穴也一直抖个不停。
等到那脚步声没了,我忽然感觉身体一软,一个趔趄,险些瘫倒在地上。
我勉强扶着大黑木箱站稳身体,面色苍白地看向街道出口,我心头发虚的厉害。
赶紧将东西拿起来,我脚步匆匆地朝着纸扎铺走去。
这会儿我脚下都还有些发虚,得集中精神,才能走得稳。
这一次,丧葬街就正常许多了,耳边能听到正常的风声,还有簌簌声,甚至也有轻微的虫鸣声响。
半刻钟后,我便到了纸扎铺外头。
这会儿纸扎铺亮着晦暗的烛灯,木桌后头,纸人许正在做纸扎,他旁边放了好几个纸扎人,手中还在做一个。
虽说纸扎无脸,但是他做得当真是惟妙惟肖。
我气喘吁吁,同时透着惊色,喊了一声许叔。
纸人许才抬起头来,他看着我,那张白得像是纸的脸上,多了两分笑容。
“阴阳?你二叔讲你去办事儿了,这才两三天吧?就回来了?”
明显,纸人许神色惊讶,声音还是尖细尖细的。
我抿着嘴,快步的走进了铺子里头,我脸色更苍白,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说道:“许叔……我招麻烦了……”
纸人许倒是神态没什么变化,还是笑着说道:“自个儿去办事,哪有一次就成的,不怕麻烦,你二叔风流完了刚回来,在后院里头喝酒呢,把他喊出来,你再说说看,我们两个老的给你帮忙。”
我强笑不出来,声音发苦地说,我不是出去办事儿遇到的麻烦。
紧跟着,我便将刚才街前头遇到那男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还没说完,纸人许就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