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的泪簌簌的落下来,打湿了半边枕头。她侧过脸去,努力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让杜怀瑾看见自己的失态。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累了。”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鼻音和极力掩饰的伤心。
杜怀瑾心知不好,忙支起半边身子细细查看她的脸色。沈紫言哪里肯让他看见,一伸手就拉起胸口的被子想要盖住自己的头。手却被杜怀瑾按住,慢慢拉下了被子,微冷的手指滑过她的面颊,一点点,温柔的拭去了她的泪,“紫言,出什么事了,告诉我。”语气虽然柔和,却带着几分不容人反驳的意味。
如何告诉他?
沈紫言心里一片凄凉,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又重生到了十二岁那年?那样的话,杜怀瑾会如何看待自己呢,不会将自己看做怪物或者妖怪么?若是沈紫言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一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就有人这样对她说出这样的事情,她多半会以为那人是疯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杜怀瑾再如何聪明,也不过是普通人,对这种根本不能用言语来描述和解释的事情,沈紫言根本就没法和杜怀瑾说个分明。只不过,让沈紫言落泪的不是想起了重生,而是,前世经历的那些痛楚。
父亲遇袭而亡,母亲病逝,幼弟夭折,这样的打击,接二连三的,她那时虽然年幼,可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后来,就去了沈大太太手下讨生活,几个堂姐的冷嘲热讽,下人们的白眼,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她从沈家众人捧在手心里的三小姐,一夕之间,成为孤儿,这种落差,她不会不感到失落和伤心。只是她是倔强的性子,虽然落魄了,却并没有放弃希望,哪怕就是在大太太和堂姐们屡屡挤兑下,也好生生的活着。
是啊,沈家二房现在落魄了,谁不等着看她的笑话,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气馁。
然后就是被送入寺庙的那个夜晚,天空下着大雨,雷声轰鸣,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意,只知道心里反倒是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哪怕在寺庙里过着清苦的生活,远离那鲜花鼎沸之地,再也不能生活在精致的绣房,她也觉得心满意足。不必再小心翼翼的看大太太的脸色,也不用在堂姐们的百般刁难下忍气吞声。这种日子,让她觉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一晚,她睡在草席上,听着远处传来空明的钟声,觉得心中一片清明。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没过多久,传来大姐的死讯,她还那样年轻,不满二十岁,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她永远忘不了当时大太太幸灾乐祸的神情和堂姐们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然后她又能如何,除了身边几个丫头,她一无所有。
想要给姨母林二奶奶送信,也想过向外祖家求救,到最后无一例外的,杳无音讯。也不知是送信的人没有将信送出去,还是,自己,根本就被外祖家遗忘。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一刻,她见得分明。人生这样漫长,而她只觉得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