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的正月被一直徘徊在千山堡上空轻啸的北风吹走,千山堡四周依旧是白皑皑的雪野,人们都躲在屋内,温暖的炕上是一些从军需处领来准备加工的东西,一切都平平常常,二月里人们并无太多可做的事情。术虎带着海西、东海部族首领们过了十五便就离去,古里甲忙着准备出发前的最后巡视。只是千山堡的武官们却自正月初一开始便始终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高级武官每日都在商议军情,基层武官则按轮值顺序加紧整训每一个骑兵小队。这骑兵小队如今在这个冬季大多是转做了步兵训练,尤其是滑雪板的出世。千山堡的骑兵们都已知道即将来临的战争,并为此日夜操练着,厚实的白雪这一次没有成为障碍,反倒是催生出许多怪异的战术。
整个辽东都在白雪的掩盖下暗暗准备着,哨探们的争斗且不说,隔着群山,两方即将开战的阵营往来调动人马的痕迹,在群山的两端各自划出无数条道路,或许只待一声号角,这些轨迹便都指向一个方向。
苏翎一直在等来自宽甸的消息,也即是说,在等待刘綎进驻宽甸堡。零星的消息传来,一些兵马已经开始向宽甸一带移动,从山东登州用船运送的数百人已到了旅顺,这还是胡德昌告知的,因为其中一艘船,便是属于千山堡的。镇江堡一带船帆如云,来自朝鲜的一万三千人马正在分批渡江,这其中,也有征集的船只是属于胡德昌的。这个偶然对千山堡以后在宽甸之战中具有关键作用,此时暂且不提。因为刘綎的消息尚未得报,却从坎川岭上走下一队人,算下来也该是努尔哈赤照例送礼的日子,但这一回,却多了个人。
照例送礼的小队人马不超过二十人,这一次却多是十一个人,且携带兵刃甲杖。对于这种不打招呼便大摇大摆地进入千山堡领地的态度,骑兵们毫不客气地给予回应。送礼小队刚刚走下坎川岭,正打算沿着已算是熟悉的小路拐向千山堡时,第一轮羽箭便倏然而至,将五名铠甲齐全的后金骑兵杀死,余下的人大约事先便早有准备,当然,不是回击,而是高举双手,做出不抵抗的姿态。骑兵们喝令其丢下兵器,下马跪在雪地上,这才上前逼住。问明原委,却是努尔哈赤派来的使者。那人一脸高傲,虽说适才跪地求生,此时说了来意,便俨然已使者身份现身。骑兵队长略作考虑,便令属下将剩余五名俘虏当即砍死,随后向使者说道,若不是看在传话的份上,便是一样的处置,凡是携带兵刃走过坎川岭的,一律格杀。那时使者才明白为何送礼小队都是空着手,连把短刃都没有。于是,这每月照例送礼的驮队里,便多了十副铠甲兵器,外加一个活人。
站在苏翎面前的使者总算恢复了一点神采,身上原有的铠甲已被骑兵小队扒去,倒是将外面罩着的皮袍还给他,不至于站在苏翎面前时,过于难看。这是在苏翎府上的大厅内,使者略带好奇地看着屋内较为熟悉的摆设,简单实用,但没有依照习惯摆出什么主位、客位,倒有些像是茶楼里随意依次摆放的座椅,而一些明显是武官的人则坐在桌旁,看着使者与苏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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