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似乎沉思着什么,忽然就停下,却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苏翎才开口说到:“大明朝与女真族之间,是是非非很难说清。原本我们的军务,便是与女真游骑相对。很多事情,我知道,你们却不清楚。即便我说了,你们也未必明白。”略微一顿,苏翎继续说到,“你们只需知道,女真族并非是所有人都与大明为敌。这些年他们族内就没有能好好过日子的人。就好比。。。。”
苏翎似乎觉得不好措辞,但还是说下去。
“就好比你们原先的陈家,不管是为什么,总之是斗来斗去。不过,他们可没你们这般好运。要么举族被杀,要么,便是全族上下老小,都沦为胜者奴仆。”
“这胜与败,都与这些普通女真人无干,那都是头领的事。胜了,或许能分到一两匹马,败了,不是死就是任人摆弄,连妻儿老小也不能保全。你们说,你们与他们,有多大差别?”
家丁们都有些动容,这番话可是闻所未闻,但道理却是说的实在。苏翎的话无疑是埋下了一颗种子,让这些人习以为常的一些想法,开始动摇。
“当然,对于与我们为敌的,不管是谁,我们都不会手软。你们只需知道,对我们好的,我们便要对人家好,敢招惹我们的,不论是女真还是大明的人,都不会让我们罢手!这便是我们的规矩,都记住没有?”
“是。”一片低低的应声。
苏翎满意地看着众人,这些人不一定完全明白他的话,但意思还是懂的。
最先明白的,还是那几个做饭的妇人。没等苏翎发话,几人便另寻一口小锅,将剩余的肉汤盛满,端着走到女真人的篝火边,放在他们身旁。
普通人最理解朴素的道理,苏翎说的“谁对我们好,我们便对谁好,”再是直白不过。那几个妇人所作,看起来就像是与邻家往来一般。这种气氛无疑消除了仅余的一丝隔阂。当然,这仅仅是对这几人而言。
苏翎不再说话,返回郝老六等处,坐下端起那碗肉汤便喝,味道的确鲜美,饥饿似乎一下子变得强烈起来。苏翎也是一口气连喝三碗,这才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看着苏翎作出同样的动作,郝老六等人都笑了。
这边刚放下碗,那边陈家大小姐、二小姐便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包裹。
“大哥,这是名册。”陈家大小姐轻声说着,递过两页纸。
苏翎接过粗粗一看,见是一手整齐的蝇头小楷,不禁看了看大小姐,正巧大小姐也双目瞧过来,两人一碰上,又满脸红晕地低下头去。
苏翎也不细看,伸手揣进口袋。这陈家三十一位男丁,四位女仆,加上陈家姐妹三人,再算上自己这方十九人,共计五十七人。除了七个女人孩子,五十人都是青壮,这劳力不愁。可这粮食却吃不到两月,算上打猎相补,最多四个月。就算明日就垦田下种,怕也接不上收成,还得另想些法子。
苏翎正不由自主地想着,就听陈家大小姐说道:
“大哥,这些给你。”将两个包裹放在苏翎面前。
苏翎看看包裹,不解其意,抬头注视陈家大小姐。
大小姐仍旧是低眉侧目,轻轻揭开包裹,却是一堆金银,约摸百多两碎银,还有一叠金叶子。
“大哥,这是小妹随身带的,走的匆忙,就仅有这些。”这话的意思,未必不忙还有更多?到底是大户人家,财大气粗。一旁的郝老六等人都眼睛一亮,虽不是贪财,却也是开了眼。
“如今既在这里安家,留在小妹身边也是无用,还是大哥拿去,到能有些用处。”
苏翎一时没应声,既不收下,也不说话。
“大哥还在生气么?”陈家大小姐轻声说到。
苏翎摇摇头,起初那点怒气不过是一时之气,这件事当真与陈家姐妹没太大关系。
“就如大哥所说,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难道大哥还不当小妹是一家人么?”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脸红。
苏翎不能不说话了,这陈家姐妹都是伶牙俐齿的。
“好,即是一家人,我也不虚套。往后还要添置一些家什,正愁没银子可用。”
陈大小姐婉然一笑,又柔声说到:“大哥还不知小妹姓名呢。”
苏翎一愣,倒是实话。
“你叫什么?”
郝老六心里直嘀咕,这大哥真是太直了吧,怎么也该说声:请问小姐芳名?
陈大小姐却不在意,声音依旧是那么柔和。
“小妹姓陈。。。”
这回郝老六又该说了,都是废话,陈家大小姐不姓陈,姓什么。
“名芷云,二妹芷月,小弟若疏。”
苏翎听了,莫名便冒出一句话来。
“淡云往来月疏疏?”
陈家大小姐陈芷云惊得睁大双眼,连一旁的二小姐陈芷月也像是骇住了。这分明是两姐妹闺房里玩耍时寻的句子,想将姐妹三人的名联起,在众多的诗句中,只选了这一句,出自南宋李易安的浣溪沙,这武官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