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风吹散白色的呛鼻火烟,侧翼和正面的郑军战兵已经冲到了距离清军不足二十步的地方。
但此时,刚刚摆脱了呛人火烟的清军军阵依旧一片混乱,前方的溃逃败兵蜂拥后撤,不断冲撞被迫减速,停顿在原地打转的八旗骑兵之后,很多都死在了暴怒而起的八旗甲兵左右挥舞的大刀和重斧之下,尸体堆满了阵线。
这些绿营兵原本就因为屡战屡败,心中十分畏惧郑军,受到重创之后,根本就是失了指挥。王邦俊知道徐大贵不把他放在眼里,此时也只顾着逃命,带着百余亲兵沿着阵线急速撤离,其后还跟着数百战兵,并且不断有溃散的绿营兵加入。
金砺,徐大贵这些人或许不知道郑军的厉害,可是被困在漳洲城中半年,也在担惊受怕中坚守了半年的王邦俊,早已经锐气尽失,又看到如此兵败如山倒的熟悉景象,根本就是失了心神。
在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亲丁镇郭廷和右提剿镇余新所领的侧翼伏兵开始冲击清军阵线,将其往东面赶去。
亲丁镇乃是郑军中一等一的精锐,郑成功的亲军,右提剿镇也是郑军中的精锐,镇将余新更是勇战敢战。这支汇聚了郑军最精锐野战强兵的伏击兵马披坚执锐,气势如虹,清军侧翼阵线很快不支。
金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北风在耳边刮过,呛鼻的硝烟闯入鼻腔,他紧紧咬着牙,眦目欲裂,气愤非常。
在百子铳的加持下,郑军的火枪不过是两轮齐射,就已经将充当炮灰和袭扰的两千余绿营军,近千骑兵击溃。
在这些溃兵的冲击和火烟的影响下,其后的八旗骑兵根本就是无力应战,甚至还有陷入了癫狂的绿营兵袭击八旗骑兵,对着阻挡之人乱砍乱刺的情况发生。
若是平时,若是没有火烟的影响,仅仅是凭借火枪齐射,绝对无法造成这样的效果,企图溃逃的绿营兵也绝对很快就会被击杀压制。
换言之,仅仅依靠火枪,郑军绝对难以战胜八旗兵,但北风的出现使得八旗骑兵的实力难以发挥,逆转了郑清两军的实力对比。
但对于此时的金砺而言,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郑军在侧面有伏兵,这也就说明了郑军的真正主力在左翼,他上当了。
而以当前的局势来看,两军交战在棘,他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只能在派出手中仅存的数百预备骑兵的同时,寄希望于麾下的骑兵勇战敢战,抵挡住郑军的第一轮冲击。
就算此战不能获胜,也最起码不要伤及根本,金砺必须要把这几千八旗甲兵带出战场,才有可能在此战之后,保住泉州。
只是,随着火烟完全被吹散,映入金砺眼帘的,是一面猛然凿进了清军军阵的“甘”字大旗。
甘辉此时已经领着左援剿镇,前冲镇,中冲镇,右冲镇四镇兵马出击,七八千郑军将士踩着鼓点,以“协”为主力作战单位,同时猛冲而去。
马槊划破虚空,呼啸着收割清军的头颅,一篷篷血雨洒向战场,甘辉和紧随其后的十数个亲卫骑兵在战场上来回冲击,锐不可当。
这个时候,两军混战之地,皆是人喊马嘶,犬牙交错,原本的大阵对决早就已经在局部演变成了小阵混战,八旗兵依旧凶悍,郑军也士气大振,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不过,清军在郑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已经开始渐渐不支,前方的溃兵不断推搡拥挤后方的骑兵,没有回旋的余地,又被溃兵裹挟,骑兵机动性很难发挥,战斗力更是大受影响。
而且,很快就意识到局势无法挽回的金砺当机立断,下令还没陷入混战之中的军阵后方骑兵迅速撤退,还让原本冲击郑军的预备骑兵用以阻击追击的郑军。
这些都使得和郑军陷入混战中的两千余清军八旗兵愈战愈弱,阵线因为伤亡得不到补充逐渐一段段崩溃。
甘辉在阵中不断冲杀,身边的亲卫很快就剩下了不到十人,那面“甘”字大旗依旧紧紧跟随。
就在他挥动马槊,又刺死了一个清军的时候,身侧忽然冒出了三個八旗长枪兵,三人凶猛地冲上来,同时举枪对甘辉胯下的战马刺去。
那匹冲锋陷阵了许久,本就有些体力不支的战马同时被三支长枪刺中,前蹄一软,当即依着前冲的巨大惯性斜倒而下,那三个清军长枪兵也被带着摔到了一边,其中一人还被这匹倒地的战马压在了身下,内脏碎裂,大口吐着鲜血。
甘辉眼疾手快,借着斜插在地的马槊,毫发无损地跳下了战马,身上除了刚刚冲锋的几处损伤,并无大碍。他身上穿着三层打造精良的甲胄,一般的刀枪根本伤不到。
但甘辉那几个随行护卫的亲卫骑兵转瞬间便已经冲到了几十步之外,一时根本难以停顿下来。
而当他们勒马停住,刚刚调转马头,便看到了甘辉的侧面几十步以外,十几个清军骑兵已然调转马头,朝着自家主将冲了过去。
只见一面“徐”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领头的清军将领,正是这支八旗兵的梅勒章京徐大贵。
甘辉的认旗虽然已经随着执旗的士兵冲到了前方,但甘辉身上明晃晃的银白色甲胄,以及手上的那根价值不菲的马槊,便足以证明身份了。
徐大贵原本已经接到了金砺的撤退命令,但看到甘辉的认旗,便直接领着亲兵冲了过来。
不杀了甘辉,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居然被一群海贼兵击败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