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并不缺这点银子,但郝尚久确实猜对了,不过他也只是猜到了第一层。这个恶人他确实要当,但郑成功却要做“好人”,而不是要装糊涂把这些银子昧下来。
毕竟嘛,郑成功和这些潮惠两地的乡绅大户,地方大族们,目前最缺的,就是信任,而为他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正是建立这种信任最好的方式。郑成功一开始必须得装成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才能消除他们的抵触心理。
至于郝尚久,只能再委屈委屈了。而吴六奇撤退的时候,陆方,何杰已经背地里杀过人了,郑成功手底下又有那么一个恶人,他们这些待宰羔羊该如何选择,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真的有不识好歹的,山上的土匪趁乱杀人劫财,也挺正常的吧!
当然,郑成功会把大部分银子吐出来,但绝对不能是全部,也不会真的处罚郝尚久,不然就压不住这些地头蛇了。这其中的分寸,他必须把握好,既要有恩,也要有威,还得有危险!
总而言之,就是既不能把自己当“闯王”,也不能像明廷一样无力,如此才能把统治地方的成本降到最低。
“刘员外,您放心,郝尚久那厮就在三十里之外,本藩已经派人连夜去调他的人马调回来了,明日一早就能到。身为大明的官兵,不想着保境安民,居然勒索百姓,简直此有此理!”
“刘员外且放心,本藩一定将他勒索的银子悉数归还,这些都是郝尚久那厮贼性不改,本藩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发生在军中。”
“可那丢失的一万八千多两银子该如何是好?”冯澄世不等刘员外说些感激的话,便又立即问道。
“郝尚久弄丢的,自然得他来赔。”郑成功理所当然道,刘员外听了却是心中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是......”冯澄世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可是什么?”郑成功追问道。
“郝尚久勒令部下交出银子的同时......还,还说了那不是他的意思,是御下不严,而他的兵是无意间发现了各地的乡绅背地里都或多或少资助过吴六奇溃逃,心中不忿,这才背地里纠集起来,纷纷去索取犒赏的。”
“还有这种事?”郑成功听罢,扭头看向了一脸激动的刘员外,只是这一次脸上并没有笑意。
“国姓爷明鉴,吴六奇那是巧取豪夺,不只是长乐,其他地方也都被他抢过,还有人因为多说了几句,直接被杀死了。”刘员外被那么一盯,直接就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就要跪下来了。
“真是如此吗?”郑成功说着,又看向了冯澄世:“冯参军,你好好查查,有哪些贤士被清军溃兵杀了,一旦查明,务必要好好安葬。另外那些暗中资助清军的,一定要严惩不待,他们的家产田宅,全部收缴,本藩绝不放过一个汉奸。”
“是!”冯澄世再度拱手抱拳应道:“那......那些银子该如何处理,明日清晨应该就能点算清楚了。”
“凡事有个轻重缓急,诸位贤士应该也会谅解的。先把汉奸一事查清楚,然后再把银子归还回去。此事冯参军亲自去办,绝对不能冤枉好人了。刘员外深得民心,又熟悉地方,就陪着一起吧,可别闹出了什么误会。”郑成功又道。
“小的,小的一定配合,也为乡民们挣个清白。”刘员外心中一阵发虚,他家也被何杰光顾过,他那时候就被对方眼神里的杀气吓得要死,足足交了三千两白银。
等到刘员外战战兢兢地告辞,离开了长乐县衙之后,郑成功和冯澄世随即走进了里屋,这才收起了伪装。
那刘员外经此一吓,自然不敢再造次了,而郑成功完全可以借着查汉奸的名头,好好威压一番这些地头蛇。须知,想要人听话和出力,除了发钱以外,发“罪”也同样有效。郑成功对百姓是发钱,对这些乡绅自然就是发“罪”了。一个个戴罪之身,又哪里来的底气猖狂呢?
而且郝尚久也不是真的遇袭了,郑成功之所以要留下那批银子,只是为了挑起乡绅们内部的矛盾。与其和一群老鼠斗,还不如发动老鼠斗老鼠呢!
要知道,每个乡绅的损失是不一样的,有些损失也是难以计量的,到时候那笔钱如何分,就是个大问题。就单是这一点,便有的他们斗的了,到时候军情司的人再参一脚,自然有人巴巴的贴过来,要表忠心。
“惠州府的军情如何?”这些事情终究是小插曲,最关键的还是战场上的胜利。
“黄应杰一听闻吴六奇战败,便将所有兵马收缩到了惠州府城之中,如今吴六奇应该也已经进城,城中守军的兵力在三四千之间,都有一定的战力,若是他们坚守城池,没有内应的话,咱们一时半会也难以攻下。”冯澄世去找郝尚久,最重要的便是汇总军情和接应惠州城回来的探子。
“若是尚耿的援军到了,第一时间汇报本藩。另外,让郝尚久先去会一会黄应杰,告诉他,若这个时候反正,本藩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绝不轻饶!”
郑成功说罢,抬头看向了窗外,一轮弯月正静静地挂在夜空之中。他知道,再往下就是惠州城下的大决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