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斯烱可不客气,那你们偷砍树木的钱,做生意挣的大钱都要大家来平分了。
胆巴在村里呆了三天,一户一户地说服,也没有什么结果。
这件事情也就黄了。书记和县长都是老干部,见此情形并不为怪,好多事情不是我们想不到,而是确实做不成啊!胆巴这话也是为他们很多半途而废的事情开脱的吧。
胆巴在心里把合作社的事情放下了,带着新媳妇娥玛回家来。阿妈斯烱拿出一套花了将近十万块钱买来的珠宝送给儿媳。阿妈斯烱说,你要看好胆巴,他是个傻瓜,只不过是个善良的傻瓜。是的,是的,我也是个傻瓜,但也不会傻到把钱白分给大家。
娥玛换下一身短打,穿上藏装,戴上阿妈斯烱用松茸钱置办的红珊瑚与黄蜜蜡,脸上的喜气和珠宝相映生辉。
阿妈斯烱因此抹了眼泪,说,这座房子,从来没有这样亮堂过啊!
她温了加了酥油的青稞酒,悄声对娥玛说,就在这座房子里,就在今天晚上,你给我怀一个孙子吧。
那天晚上,临睡时,阿妈斯烱亲手给儿子和媳妇铺了床褥,自己却不睡觉,坐在院子里,身边放了一壶酒,在大月亮下摇晃着身子歌唱。半夜醒来,胆巴听见阿妈斯烱在院中歌唱,正要起身下床,却被娥玛缠住,阿妈可是给了我一个大任务。
胆巴复又倒在床上,老太婆跟你嘀咕什么来着。
老人家要我和你今晚给她造个孙子。
胆巴笑了,不是一直造着的吗?
那就再造一次吧。
那个晚上,他们给阿妈斯炯造孙子真是造得轰轰烈烈。
启明星刚刚升上天际,阿妈斯烱轻手轻脚上了楼,扒开了火,用陶罐煨了块上好的藏香猪肉,然后,上山去了。林子里飘着雾气,阿妈斯烱第三次停下来,倾听后面有没有脚步声,确信身后什么都没有时,她钻进了林子,这时,雾气散开不少,她看到蘑菇圈中已经新出土了十几朵蘑菇,但她并不急于采摘。
阿妈斯炯拂去一些栎树潮湿的枯叶,一块石头在她手下显现。她在这块石头上坐下来,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用甜蜜的声音说,我不着急。她静静地坐下来,袍子的颜色接近栎树树干的颜色,也很接近林下地面的颜色。只有一张脸洋溢着特别的光彩。那光彩使得有轻雾飘荡的,光线黯淡的林中也明亮起来。
她坐下来,听见雾气凝聚成的露珠在树叶上汇聚,滴落。她听见身边某处,泥土在悄然开裂,那是地下的蘑菇在成长,在用力往上,用娇嫩的躯体顶开地表。那是奇妙的一刻。
几片叠在一起的枯叶渐渐分开,叶隙中间,露出了一朵松茸褐色中夹带着白色裂纹的尖顶,那只尖顶渐渐升高,像是下面埋伏有一个人,戴着头盔正在向外面探头探脸。就在一只鸟停止鸣叫,又一只鸟开始啼鸣的间隙之间,那朵松茸就升上了地面。如果依然比做一个人,那朵松茸的菌伞像一只头盔完全遮住了下面的脸,略微弯曲的菌柄则像是一个支撑起四处张望的脑袋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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