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说的不对。”唐文清的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大大的寝室中,似有回音,一下子便留住了问心了脚步,让她不由转过身直视着唐文清,前生今世几乎没人这么顶撞过她,尤其是唐文清——他一向是懂事而顺从的。
“我五岁时,郦城城破,因为娘亲一直在等父亲前来营救,所以逃得晚了,”唐文清此时已再次挺直了身体,孤峭的身姿犹如山顶独立的小树,无可依傍却风吹不折,“一路之上的惨景我至今历历在目,邻里乡亲不是走散就是鲜血淋漓地倒下,其中有我蒙学的同窗,日日相见的玩伴儿,还有家中的管事小厮、自幼照顾我的奶娘、娘亲的贴身丫鬟……刚刚躲过了追兵,就是流民间哄抢吃食、彼此争斗,前一刻还是相互扶持的乡里乡亲,下一刻就是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抢,无需先生教导,我便懂得了什么叫‘生逢乱世,人如草芥’,为了活下来,人没什么不能做的。”唐文清双目赤红,眼中却无泪。
问心叹息一声,忘了唐文清方才的言语不敬。
问心还记得,前世的她在十三岁第一次上阵厮杀时,看到那遍地的残肢断臂头碎肠穿,呕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三天没吃下饭去不说,还连着做了十多日的噩梦,要知道,那时的她贵为王女,身边不知有多少人在保护,唐文清不仅比她幼小,还只是逃难的流民,其中的苦楚和惊吓自然不必多说了。
“那时年幼,只知恐惧,后来长大一些,才懂得去恨,可我该恨谁呢?”唐文清看向眼前的问心,“书中记载得清清楚楚,二十余年间郦城四易其主,数不清的人都记不清上数三代自己到底是卫国人还是天佑人。到最后,我只恨自己无能,无法护得娘亲平安康泰!”一滴泪,到底从唐文清的眼角滑落了下来,眨眼间消失不见,如一点破碎的流光,带着那些不堪回首的悲痛和遗憾,坠入不知何处。
唐文清略略提高声音,仰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你非纯善之辈,我又岂是悲悯之人?!当初杀齐虎时,我心中亦是坦然,千里奔逃多少风险,为了阖家平安,必须将祸患早除!”
问心微愣,“你杀了齐虎?”这是个微不足道却并不久远的名字,倘若唐文清没有提起,恐怕会逐渐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只是,那时的唐文清才多大?跟着她学武功也不过数月,又怎么能杀得了身强体健会些拳脚的齐虎,还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唐文清点头,“是我杀的,隋晔兵至那日你说要进城,我便觉心下不安,”其实,自从问心在他的劝说下,放过齐虎性命后,唐文清就一直觉得除掉齐虎不给夜家带来麻烦,是他的责任,“天黑后,我问三郎借了捕兽夹子,然后去齐虎家里,见他们收拾齐备正要出门逃难。我一见他便急急避入山林,他果然让其他人先行,他一人追来,我奔逃之中故意掉下一小块儿银子,他起了贪念又见我只是孤身一人,追得更急,被捕兽夹子夹住,我折回身用石头砸烂他的头,再拖到崖边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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