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陈至善对此也是满头雾水,又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正是因为不知道姓巩的为何要下此毒手,陈某这辈子,才一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恐怕,我能猜到一二!”就在此时,一直默默倾听的朱八十一突然开口。看向陈至善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悲悯。
“都督知道?!”陈至善愣了愣,满脸难以置信。常三石也把头迅速转向了他,双目中充满了困惑。
当事人之子和老江湖都猜不到陈剃头为何而死?对外界俗务原本有些生疏的朱八十一,居然能猜出一二。这情况,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他们两个怎么会知晓,朱八十一身体内有一半儿的灵魂来自后世,对殖民者的心态恰巧在网上看过几篇分析文章。而另外一半儿灵魂,却来自一个杀猪的汉子,对屠户待牲畜的态度,也是清晰无比。
不待二人继续发问,朱八十一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声解释道:“我当年跟着师父学杀猪,杀牛。如果接了一批大活,当日干不完。就一定要把牲畜里头最强壮的那头猪或者最强壮的那头牛先拉出来,当着所有待宰畜生的面儿,一刀捅死!然后,其他牲畜便认了命,再也生不起逃走或者反抗的心思了!”
“对不住,陈兄,这个比方不好听。”又看了满脸羞愤的陈至善一眼,他低声道歉,“但是,却是一个事实。在蒙元朝廷眼里,令尊恐怕就是那头最强壮的牲口。他越是骁勇善战,越是要想方设法早点儿弄死!”
“啊?!这,这,这不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陈至善听了,面孔的颜色由赤红迅速转向黑紫,双手在胸前摆动着,两腿不停地后退。“不可能,不可能。我父亲替朝廷平定了道、贺两州。朝廷刚刚下旨嘉奖过他,还把我哥哥封了千户。这不可能,你骗我,你说得肯定不是真的!”
执着于父亲的惨死,这些年来,他到处偷偷查访当年跟着父亲一道征战的故人,想从他们嘴里探听出些线索,以便有朝一日报了仇之后公之于众,让其父死得明明白白。但是那些父亲生前交好的汉军将领要么偷偷给些财帛,打发他尽早离开。要么干脆就带了士兵出来,试图替巩卜班杀人灭口。却是谁也不肯告诉他导致其父送命的真正原因,也不肯帮忙向蒙元朝廷递一份奏折,请求鞑子皇帝派人前来彻查此事。
上述种种作为,在陈至善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巩卜班在湖广一手遮天,那些汉军将领不敢得罪于他。到了今天才明白,自家父亲的死纯粹是自找。鞑子皇帝和湖广平章巩卜班需要的是一头猎狗,万一这头猎狗长成了豹子,让主人觉得难以控制,就立刻要下汤锅!
如此冷酷的事实,让先前还执着刺杀巩卜班一人给全家报仇的陈至善如何能够接受得了?!所以宁愿继续相信是巩卜班想独占平定道、贺两州的功劳,才谋害了自己的父亲。也不愿相信朱八十一给出的事实!
朱八十一却不想再让他继续自欺欺人,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你不相信,我也不能强迫你相信。大抬枪我不能借给你,那种可以炸死人的手雷,我却可以给你几枚。你如果只恨巩卜班一人的话,绑在腰上点燃了,然后冲到他身边就是。只要你能冲到他五步之内,保证能跟他同归于尽。只是,当日想杀你父亲的,的确是巩卜班一个么?如果是的话,你现在就可以领了手雷离开。朱某在这里,提前祝你大仇得报之喜!”
说着话,便命徐洪三带陈至善去拿手雷。那陈至善却站在了原地,双腿僵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待徐洪三催了又催,忽然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随即,身体晃了晃,喷出一口血,仰面便倒。
注1:关于大抬枪原型,参见明代的斑鸠脚铳。斑其铳身长五点五尺、内径零点六寸、用药一点三两、铅子重一点五至一点六两;需有脚架支撑以便瞄准,遂称之脚铳。有效射程是二百二十米。最大射程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