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谁说验尸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花一棠打了个哆嗦,“如今看来,不怕生变,就怕尸变。”
也难怪花一棠这般怂样,这乱葬岗的景致的确有些骇人。
乱葬岗位于河岳城外东北向,距城五里,原本是一片荒地,后来不知为何渐渐变成了无名无亲之人的埋骨地,放眼望去,枯草纵生,荒无人烟,细细的月光从云的缝隙里溢出,挂在草叶上,仿若结了一层白霜,草丛间藏着大大小小的坟包,有的长满了荆棘,有的一片焦黑,风游走在坟头草间,仿佛冤魂唱着凄凉的歌,时不时能闻到腥臭焦黑的怪味儿,也不知是野兽的排泄物还是人肉燃烧的味道。
林随安挑眉:“你怕鬼?”
花一棠顿时急了,扇柄敲得胸膛咚咚作响,“我花一棠堂堂七尺男儿,自、自自自自自然是——”突然,四周响起鬼哭般的风声,花一棠嗷一声,啪一下展开扇子遮着头顶,“自然是怕鬼的!”
林随安没憋出,笑出了声,“你怕什么?应该别人怕你才对。”
“诶?”
花一棠无瑕白衣浸在黑暗里,仿佛在周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再配上不似凡人的俊丽容颜——林随安心道,不是艳鬼也是狐狸精。
“走吧,应该就在前面了。”林随安歪头示意,按照纪大夫说的方位,鲁时应该葬在新坟区。
花一棠眼眶红了,看起来快吓哭了,犹犹豫豫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揪住了林随安的袖口。
林随安眯眼。
花一棠手指狂抖:“权宜之计。”
林随安无奈,只能任由他拽着,自己在前面打头阵,花一棠生得人高马大,这么大一只非要改变物理结构极力缩在她身后,垫着脚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林随安简直有种错觉,她好像牵着一只胆小如鼠的萨摩耶。
新坟区并不难找,坟头未平,还未长草,偶尔还能看到几张烧化的纸钱,大约是送葬人为图安心烧的,可林随安在坟头中间转了好几圈,坟头的土都不像今日新翻,没寻到鲁时的坟。
“大爷的,竟然连碑都不立!”林随安在心里又将鲁九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觉觉觉得不太对啊!”花一棠狂拽林随安的袖子。
林随安:“什么?”
“你不觉得这乱葬岗的坟太多了些吗?”
林随安摇头,她对这个世界乱葬岗的规模没概念。
花一棠脸色愈发惨白,“寻常百姓身故后,亲人子女皆会购置坟地下葬,为了后人的福祉,选址风水皆有讲究,断不会草草埋了。埋进乱葬岗的无非几种,要么是大罪大恶之人,要么是孤寡无亲之人,要么是无名无姓之人,按常理推算,这三类人数量不会太多,可此处的坟头——”花一棠缩了缩脖子,“大约是同级县城的两三倍。”
林随安:“何意?”
花一棠小心凑近林随安耳畔,他身上的花果木香气在这般的夜色里愈发浓郁,声音也仿佛一缕香,随着他的鼻息钻入了林随安的耳道,“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林随安猝然退开半步,不是因为花一棠的话,而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了,呵气熏得耳朵一阵酥痒。
这家伙莫不是故意的?
林随安瞪了回去。
她似乎看到了花一棠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但很快又怀疑是光线太暗看错了,下一瞬,就见花一棠眼角狂抽,颤颤巍巍抬起手指指向她身后,牙齿咔咔咔作响,好似下巴里塞了个生锈的齿轮。
花一棠的表情太过惊悚,林随安也有些头皮发麻,僵着脖子一帧一帧转头,不禁倒吸凉气。
乱葬岗的中央生出了一棵馒头柳,夜色中,柳枝漆黑静默垂落,犹如女人长长的黑发,发梢处燃起一簇簇蓝绿色的鬼火,突然,风吹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柳枝疯狂摇动,将鬼火甩到了空中。
幽蓝火光下,浮现出一道影子,苍白的脖颈悬在半空,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