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上家具是跟原来不一样了呀。”
刘利昆接了唐根生递过来的烟,笑着坐下。
魏东来也坐下,指头夹着香烟,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拿洋火。
“三大爷~”
噗!
刘利昆没憋住,喷了一个桌角。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
唐根生略有尴尬,挠了挠头。
“根生,喊我东来,或者魏哥就行,我虽然担了咱院子三大爷的活,可你瞧我……”
魏东来耸耸肩,坐直了身子:“可一点都不老。”
“嗯,是,是,东来哥年轻着呢。”
刘利昆笑着补一句。
唐根生知道刘利昆有点混不吝的性格,没想到他跟魏东来关系会这么好。
魏东来虽然语气轻松,但让唐根生却感觉有点生硬。
就像是这种曲意奉承的诙谐不是他本性,有点强扭的味儿。
只不过人家有这份心,刘利昆可以笑,但这家的主人唐根生不行。
不仅不能笑,不能戳穿,还得配合。
免得对方下不来台。
“东家,瞧一下装这里行吗?”
关师傅在里间屋喊。
唐根生起身走了过去。
没瞧见那三爷和魏东来悄然对视了一眼。
刘利昆左看看,右看看,他搞不明白这两位大爷有何猫腻,但他也不是很在意。
刚才也是碰巧遇到就跟过来而已。
他主要看的是张康来的面子。
严格说起来,这是自己无法述之于口的小舅子。
那三爷跟着去了里间屋。
魏东来犹豫了两下,挪了挪屁股,没有跟过去。
里间屋算的上是**了。
那三爷年长无所谓,他觉得自己没被邀请不好过去随便看。
免得又勾起唐根生不好的回忆。
“根生,你这窗户的窗帘咋还没挂啊?”
“才搬过来,还没来得及呢。”
“东来和利昆都在,帮你一起挂起来吧?”
“暂时还不成呢,一大爷,我这布子截好了,还没来得及做,回头您给推荐个手艺好的裁缝呗,咱院子附近的……”
“这还找什么裁缝,我家那口子就能干这活儿。”
“那爷的朋友,这床我这屋能放得下吗?”
京城遗老遗少里,时兴从闺女出生就着手打造出嫁用的床。
家境一般的,选择小一些的床,做工精致些,秀气一些。
而家境殷实的,肯定会选大一点的。像那瑛宁这一类的旗人族人,很多家里闺女出嫁,陪嫁的拔步床都能给干出个两室一厅来。
唐根生这一间屋,虽然只有半面墙占满,可要说放拔步床,还是非常不现实的。
“我这老伙计住蓑衣胡同,他年轻那会儿给闺女打床,只可惜前些年闺女遭了难,没能挨到好时候,那床就闲搁了,我见过,是挑高的,你这屋子都快六米高了,肯定放得下。”
绝大多数拔步床都是横向发展,鲜少有纵向二层布局的。
但鲜少,不代表没有。
那三爷站在唐根生的里间屋里,既然说的这么笃定……
由不得唐根生不心动。
“行啊,一大爷,这事儿就劳烦您尽快联系吧,钱这方面您放心,我没问题。”
“我先帮你搭个桥,你见了那张床,要是入了眼咱再细聊。”
唐根生默声点头,那三爷的话,像是意有所指。
唐根生和那瑛宁出了屋子,继续喝茶。
刘利昆给炉子添了俩煤球,又拎着大铁壶往茶壶里续水。
那三爷坐到凳子上看着,又忍不住边摇头,边重重叹了一口。
暴殄天物。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关师傅和两个力工装完书架和衣柜,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
“东家,验收一下吧,每一个栅板我都看过了,牢的很了。”
“关师傅,过来歇息一下,喝口茶。”
手艺师傅也不拿捏,茶香味他惦记很久了。
“关师傅做事,我放心,您这都又检查了好几遍,我就不用看了。”
唐根生笑着道。
“东家放心,要是哪天瞧见不妥,我再来给你收拾,多了不敢说,十年八年不出问题我还是能保证的。”
这意思,是售后质保十年喽?
唐根生不免又是一阵感慨。
这么本分做生意的,后世怎么就几乎绝迹了呢?
究竟是社会的倒退,人性的扭曲,还是某一代人的龌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