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朗山县,饮马庄郑家大宅。
跨院偏房,玉泉山二当家毛彦荣帮三弟樊毅清洗了尸身。
樊毅不但面皮被毁、缺了手脚指,就连两颗卵子都被人摘了去。
毛彦荣想起在寨中和三弟耳鬓厮磨的种种欢好过往,不禁悲从中来。
便是十几日前得知大哥张立身死时也没这般悲痛。
他和樊毅不止是兄弟,还有更深、极深的另一层关系。
此时眼见爱人兄弟下场如此凄惨,自然悲愤莫名。
‘吱嘎~’
门轴轻响,一名年纪约二十露头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见了毛彦荣先叹了一回,“二当家,还请节哀。”
“六公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还请六公子助我啊!”
“哎,我知二当家胸中恨意滔天,但此事......仍需从长计议啊.......”
“......”
毛彦荣自然听出了对方是在推诿,心下不由大恨!
.......我玉泉山帮你郑家做了多少事!现下我两位兄弟身死,你们郑家却又不愿帮我寨子报仇!
不过,这话他可不会说出来。
此时他弃寨躲在郑家,只带了十多位兄弟,不说如丧家之犬,至少也是寄人篱下。
“是,凭六公子安排......”心思转念,毛彦荣低了头,恭顺道。
......
此后,桐山县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百姓们也逐渐开始忙碌起来。
四月,鹭留圩北边的浅湖中种了大片莲藕。
只待夏末秋初,便是一片映日荷花美景。
四月中旬,鹭留圩外冬季整理出的水田,播下了籼稻。
桐山县紧邻淮水,属麦、稻混种地带。
进入五月后,也到了一年中农人最辛苦却也欢喜的时段.......收麦子。
当下,收麦子不止是把一年辛勤劳作的成果收割进仓那么简单,农人对待此事很是看重,甚至有些虔诚。
全家老小齐上阵不说,便是驻守在清风岭的三小队人马也赶回来两队参与夏收。
五月初七。
陈初头戴草帽,一身农人打扮,随着他一声:“开镰!”
鹭留圩夏收工作开始。
田间地头,俱是躬身割麦的青壮,看上去蔚为壮观。
“二虎,敢不敢比比谁先割完这一畦麦子?”
昨日方才赶回庄子的刘四两笑嘻嘻挑衅刘二虎道。
“哈哈哈,比便比,谁输了晚上请吃酒!”
刘二虎当即接受了挑战。
他们一年前还是在地里刨食的农人,这点农事自然不生疏。
陈初那边,则带了蓝翔学堂里那些年纪稍大些的孩童体验夏收。
庄子上并不缺劳力,陈初让他们顶着毒辣日头前来劳动,是为了让孩童们知晓一饭一食来之不易。
以免现下生活条件远超父兄当年的孩子们未富先娇、忘了出身根本。
刘伯和杨大叔则带了几名好把式,专门收割陈初那块远比相邻田块麦子长的低矮粗壮的‘杂交实验田’。
这块麦田,老哥俩盯了半年,只等今日收了,看看到底能收多少斤粮食。
除了这些老面孔,还有一些打扮奇怪的人在参与劳作,且一旁还有几名联防队队员守着。
说他们打扮奇怪,一来是因为衣衫破旧肮脏。夏收时,鹭留圩村民自然也穿了旧衣,但都干净整洁。
是以他们和村民有明显差别。
二来,这些人袒着的胸口和胳膊上,常有各式刺青。
三来,这些人脚腕上全部戴着镣铐.......
他们有的是原玉泉山匪人,有的是近几个月被驻扎在清风岭的大郎他们俘来的拦路强人。
经过拷问威逼,匪人之间来了场互相揭发。
那些手上有人命、罪大恶极之徒,‘自愿’以身体化作肥料滋养桐山土地,以示忏悔。
剩下的,便被称为了‘劳改犯’,以身体力行的劳动向当地百姓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