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来了。”封显一怔,听到前面的娇呼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了一丝宠溺的笑容。
“瑜阳。”
走过来的少女亭亭玉立,韶华盛开,最是娇柔的时光。封显这样想着,笑着迎上了前去。他和瑜阳一母同胞,小时候最疼惜这个妹妹,只不过自从十岁被送到东界后,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觉察时才发现她已经成长得这般美好。
虽说母妃颇得圣宠,但也能猜到她在这后宫中成长起来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坊间关于瑜阳娇纵任性的传闻他不是不知,却也硬不起心肠来教训,更何况,对于生存在内宫的公主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
相较于端庄高贵的婉阳,他倒是宁愿瑜阳骄纵不懂事一些。
“皇兄,这是母妃做的桂花糕,她知道你爱吃,今日一大早起来就亲自备下了。”瑜阳哪里看不见封显眼底的疼惜和愧疚,忙拉着他进了亭子转移了话题。
自从夺嫡之争开始后母妃便有意的避嫌不与他私下见面,封显宽慰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尝了一口,双眼愉悦的眯了起来:“恩,还是母妃做的最地道,下次年节,我向父皇讨了恩旨,咱们去母妃的院子里好好坐坐,你不是最喜欢南街屈家酿的杏花酒吗,到时候我给你稍点进来。”
等到年节的时候,太子之争应该已经落幕了,只要他摆明了不争太子之位想必平王也就该消停了,封显这样一想,神色更是安心。
瑜阳听到这话手一僵,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她拿起桌上的酒壶连忙倒了一杯道:“皇兄说的是,我最喜欢杏花酒了,下次你可要给我多带一些过来。”
封显瞧见瑜阳眼底的不自在,微微一愣,想到近日北汗求亲使者就要入京,神色一沉低声道:“瑜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到北汗的。”
离京数十载,这个妹妹一直未能在他羽翼下安然成长,如今,她的婚事是他唯一可以补偿的所在。
就算是拼上高高在上的那个位子,他也要争一争。
“这几日我把京中的世家子弟都细细的打听了一遍,柳家的公子虽说算不上顶顶拔尖,但为人敦厚,才学也俱佳,明日我便向父皇请旨,为你赐婚。”
瑜阳眼中满是惊愕,握住酒壶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隔了半响才道:“皇兄,劳你费心了。”
“说什么呢,傻丫头,你是我亲妹子,我当然帮你。”他轻轻在瑜阳头上拍了一下,满脸宠溺。封显少时便离京,虽说对那位子也有渴求,但在他心底,还是母妃和瑜阳的安危幸福更加重要一些。
时间便在这两兄妹的唠叨叙旧中慢慢走过,瑜阳的乖巧懂事也让封显更是觉得宽慰。
日头渐落,封显惬意的摸了摸肚子,挑了挑眉笑着道:“瑜阳,时辰不早了,我回府了,万事你莫放在心上,相信皇兄便是。”
瑜阳点点头,起身走了几步把封显送到亭子外,看到封显转身离去突然拉住他的衣袍,过了半响才在封显疑惑的神色下道:“皇兄,我迟早是要出嫁的,以后母妃就拜托给你了,你要经常来看看她。”
她这番话说得格外郑重,眼底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坚持,就连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之态。
封显一愣,以为她是为了即将出嫁感到不安和娇羞,忙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便是,只要你过得好,母妃一定会身体康泰,更何况你又嫁得不远,不用担心。”
“是啊,我不担心,我不担心。”瑜阳把手缩回来,连声轻回了一句,脸上满是笑容:“皇兄,你快回府吧,等会宫门就要关了。”
封显点了点头,点了点瑜阳的额头转身离开,走出园门的时候他朝后回望了一眼,素衣纱裙的少女远远望去格外宁静和谧,到底还是长大了,连平时的粘人都少了不少。他微微一笑,压下了心底陡然升起的不安,抬步朝外走去。
瑜阳看着封显慢慢走出御花园,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见,她抬手拍了两下,一个身穿黄衫的宫女便从旁边走了出来。
“公主,王爷已经走远了。”
“玲珑,我们走吧。”
平时娇蛮的声音里满是沉重和叹息,玲珑听得发酸,脱口而出:“公主,王爷刚才都说了明日会向皇上求恩旨让您出嫁,您又何必……”
“住嘴,你知道什么!”瑜阳朝玲珑看了一眼,眼一沉便带了几许厉色出来,玲珑显是许久未曾看过她这幅神色,心一惊委屈的闭上了嘴。
瑜阳转身朝宫闱深处走去,眉宇间有一闪而过的疲惫。是啊,她懂什么?
她虽是大宁的公主,可是若是没有母妃的庇佑,兄长的扶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如今的朝堂看起来皇兄有一争之力,父皇又对他宠信有加,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便是皇恩,她若是不这么做,他日帝位之争,若是平王得胜,以他的气量,母妃和皇兄绝对难逃一死。
况且皇兄没有争位之心,她只能用自己把他推上这条路。而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加重这天平上的砝码,就算改变不了大局,也不能成为他登位君临的阻碍。
生于皇家,她别无选择。
瑜阳转身朝宫闱深处走去,她步子行得极慢,但神情却在这一步一步之间慢慢坚定起来。
她是尊贵的天家公主,但仍旧懂得牺牲和舍得。这一点,就算隐在浮华满目的皇城宫闱下,也仍然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