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看她几眼,问:“你很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她与长禄在来京的路上坐的就是同一辆马车,一个屋檐下住过,一个锅里吃过饭,一个殿里当过差。人活着的时候不觉着有什么,死了之后,平素的那些好倒都鲜明历历恍若昨日一般。他从萍儿那里得了好吃的分给她和长福时那明明骄傲却强做无所谓的模样,他盘着腿坐在炕上跟他们讲他家那个小山村里各种趣事笑过之后总带着一点伤感的模样,吩咐他办事时他二话不说机灵乖巧的模样,甚至那次三人因为吃了烤鸭被慕容泓嫌弃,在殿前一起被罚倒立的情景,如今想来都觉着温馨得很。
她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场悲剧发生的,只要当初她同意插手萍儿之事,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长安正伤感,下颌却被人抬了起来。她抬眸,迎上慕容泓那如秋水明丽却也如秋水冰凉的目光。
“他至死都没有出卖你,你却对他见死不救,所以良心上过不去了?”慕容泓微微笑,那笑容虽艳,却一点都不暖,“不是说要始终站在朕的左右么?如果是这样的心性,你可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有一日钟羡为您而死,您能做到心中毫无波澜么?”长安问。
“当然。”慕容泓不假思索,“若是必要,朕甚至可以亲手杀他。”
长安没吱声,因为她知道他的确做得到。他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地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钟羡,但钟羡永远不会杀他,不管他是不是皇帝。这本身就与地位和身份无关,这是人心与人心的不同。
钟羡尚且如此,他们这些下人,在他心里便更不值一提了。
“觉得朕残酷么?朕告诉你,这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别把人性想得那般美好善良,没有人会傻到无缘无故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如果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去死了,那他必然是有求于那个人,而且他所求的那件事,必然是他活着也未必能办到,而为他所救的那个人却一定能替他办到的。”慕容泓的语气听着就像是伊甸园苹果树上的那条蛇。
长安想起白天长禄求他将萍儿调来长乐宫的模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这个,所以长禄至死都不出卖她?她能理解长禄为了萍儿出卖自己的身体,但他不能理解长禄为了萍儿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年不到的时间。
难道长禄爱萍儿?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陛下,奴才想求您将广膳房的萍儿调来长乐宫当差。”她忽然对慕容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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