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闪电凄厉;大雨滂沱,雷声隆隆。
守在病床旁的唐静言,怔怔地看着点滴导管中一滴一滴滴下的透明药液,只有心电图的“嘀嘀”响声能够让她安心。
“阿瑜……”唐静言仿佛看着空气,茫然地低唤。
她看似平静的目光里,暗流汹涌,那是一直不可置信的疯狂:她无法接受白瑜将要死亡的现实!
白瑜的手指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分明;骨节突出,似乎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白瑜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呼吸罩里惨白的嘴唇轻轻张了张。
她要说话。
唐静言注意到这一点,却犹豫不决。她内心挣扎着,最终还是拿下了那呼吸罩。
她明白的,这是遗言。
病房里的灯光白花花得刺眼,照亮顺着窗户玻璃流下的淋漓雨水,窗外一片漆黑。
“静言……”白瑜的声音沙哑微弱,像是在用尽生命言语。
“请你完成我最后的愿望,护阿越一生安好。”剧烈地喘息,肺部沙沙地响。眼睫颤抖着,挣扎着不垂下,湛蓝的眼睛像将要熄灭的灯火。
“静言,不要责怪他,我并不是一个好姐姐……”
“你姓白,不姓苏!你不是什么苏家大小姐!你不是!”唐静言瞬间激愤得双眼通红,“苏越他恨你!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到现在还想着保护他?!”
“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白瑜目光寂静,那是面对死亡的从容,“永远……”
“你才29岁!可是谁又知道你为谁而死?疾病无数!病入膏肓!他怎么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是,就算他不知道,你如此厚待他,到头来他是怎么对你的?你病入膏肓,他还不肯来见你一面!”
“砰。”玻璃窗户被大风吹开,清凉潮湿的风吹开所有的迷惘。
白瑜说:“我不后悔。”
唐静言无法面对她的执着,手足无措地踱到窗边。淋淋的水汽扑了她满脸,她伸手关窗。
这时,天空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几乎同时响起的惊雷震得她耳道嗡嗡直响,她惊得缩回手来,心电图却突然发出尖锐持续的响声。
她不敢回头,却不得不回头。
嘀——
心电图,一条直线。
窗户被大风吹得乒乒乓乓地响。
世界却在那一刻寂静了。
唐静言愣怔了片刻,突然发疯似地扑到床边,“阿瑜!阿瑜!”她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泪眼迷濛地想要触碰她惨白平静的脸,却惶然地缩回了手。
阿瑜她……就这么离开了吗?
“可是……”
“有谁心疼你?……”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他毀了你的一生……”
“有谁心疼你?有谁心疼你!”
“你死了……他却从来不知道你对他有多么的好……”
暴雨还没有减弱的趋势,静言的声音却渐渐苍白无力……
她伏在病床边,渐渐平静下来,她沉默了半晌,终于慢慢地站起来。她拿出手机,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怔忡了片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静言,阿瑜她……还好吧……”电话那头的男子试探着问,语气中透着些紧张,又深藏着几分难言的恐惧——这个时候的电话,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哥,阿瑜……没了。”静言平静得似乎刚刚如此失态的人令有其人。她略微思索,又添上一句:“节哀。”
静言听见电话那头“啪”地一声,似乎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阿瑜、大哥和她,他们三个人从大学以来,一直是至交好友,而自己的大哥唐辙更是一直喜欢着阿瑜。阿瑜的死,最不能接受的,除了她,就是唐辙了。
“大哥?”
“没事。”又是长久的沉默。
静言微微垂下眼睑,挂在睫羽上晶莹的泪水“啪”地一声滴落。她却笑了一声:“阿瑜她该是解脱了吧。”
唐辙感受到那笑声里的无尽悲哀,可是他却不能给静言半点安慰,因为,他的悲伤更甚于她。
“不要想着去动苏越!”静言语气坚定地再说下去,“保护好苏越,这是阿瑜的遗愿……”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静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公布遗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