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齐东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一连几个星期,曾本之没有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静思,如果换成普通人也叫发呆。静思也好,发呆也罢,在曾本之心里不时回荡着这首《梁父吟》。他很想让自己确认,申报院士之事就是那杀死齐国三位勇士的两颗桃子。每到需要做决定时,曾本之便发现,要割舍那些披着“院士”外衣的与名利紧密相关的东西,自己还少了一些力量。他不可能不明白,郑雄在这种时候抛出“申报院士”的招数,其真正目的是不让自己出面否定失蜡法。一旦失蜡法被考古学界打入冷宫,相比年事已高的曾本之,整整年轻一代的郑雄所受到的负面影响显然更大,甚至也有被打入冷宫的可能。想当年,为捍卫失蜡法,郑雄挺枪立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些被击败的人就成了他一生的对手。一旦得到机会,对手们的反扑就会酿成郑雄的灭顶之灾。
实在无法做出决定时,曾本之便让自己的思绪再次回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当中,特别是对万乙的那一番感谢。
原来沙璐在曾侯乙尊盘面前的那番讲解,都是曾本之通过万乙设计安排的。那天晚上,在得知老省长的约见后,曾本之给万乙打电话,让他将青铜重器的一些鲜为人知的知识教给沙璐。在省博物馆的曾侯乙馆与老省长等人见面后的第二天上午,他在楚学院的“楚弓楚得”室,将万乙好生褒扬一番。不仅说万乙深刻地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沙璐调教得如此老练。更惊叹沙璐疑是春秋时期青铜工匠的转世重生,那么复杂的曾侯乙尊盘,讲解起来,如行云流水般通畅,即便是掉书袋子时,也很难看出死记硬背的痕迹。
轮到万乙询问,他想将用范铸工艺仿制曾侯乙尊盘,作为今后的研究方向,曾本之却沉默了。后来连绵不绝的静思与发呆,是否由于“范铸”的曾侯乙尊盘对“失蜡法”的曾侯乙尊盘的挑战,连曾本之自己都不知道。
曾本之有时间静思与发呆的原因还在于郑雄非常忙。
用安静的话说,从嫁到曾家以来,还没见过一个有身份的男人会忙得如此狼狈不堪。某天凌晨三点,亲自到武黄高速出口去接人;某天早上六点,没刷牙就出门了;某天中午回来门也顾不上关,将普通的休闲西装换成高档毛料西装后拎着领带就走;某天黄昏好不容易坐在餐桌边,一碗排骨汤只喝了半碗,就被电话叫走。更多时候是早上别人还没起床他就出门了,晚上曾家的人全都上床休息之后他才悄悄开门进屋。
说起来,郑雄所忙的三件事,分别是曾本之、安静和曾小安各自重点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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