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将起事时间定在使臣走了之后,却把这个正月十五的日子告诉给张沐春,到时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再蠢也会找穆延陵核实一下了,那以后我还怎么动作?所以我只能找一个我能确定的日子发动,然后告诉他一个我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天,但能确定是比今天晚的日子,让他等着去。所以,只能选这个日子了,当时定下正月十五这个日子的时候你百般劝说我也一意孤行,甚至让你在好些人面前都有些下不来台,应该让你气的够呛,如今我给你解释一下,便是这个原因了,陈大人,你得体谅我的难处。”
这话说的陈定雷欲哭无泪,他现在体谅她的难处?说这样假惺惺的话还有什么意思?成王败寇,他知道自己是输了,输的一败涂地,输的干干净净,他身死之后还会名裂,不知会有多少人惊诧于他这个定西的道德楷模,居然是此等摸样。可是如今他还有什么办法?对他这个已经失败了的对手详细解释事情经过,是给他一个明白,又何尝不是她在炫耀?炫耀自己胜利的结果。
她是有资格炫耀的,他和穆延陵都是宦海沉浮了多年的人,竟然还是小看了她,小看了一心报仇的人会有多么大的力量,他们想合伙算计这个小丫头,却恰好被她利用反算计了。早知道这样,何不实打实的对战?明明拥有绝对胜算的事情,再加上些算计,反而一招出错,落了个满盘皆输的下场。平心而论,这件事若是陈定雷做成的,他也要炫耀一番,若是做成这样一件事还不炫耀,便如锦衣夜行,成功的喜悦也会大大打一个折扣。而且这件事还能跟谁说呢?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是怎么换的指令呢?”陈定雷轻轻问道,他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是真的愿意听越天意说完,不光是他的确想落个明白,同时他也觉得,越天意有炫耀的资格,有挖苦的资格,有享受成功喜悦的资格。
“我有一个朋友,虽然没能力扣下穆延陵的指令不发,但是可以趁人不备之时小小改动一下。”
“不可能!”陈定雷轻轻摇头,虽然说着反驳的话,但语气并不嚣张,反而如同平心静气的在探讨一个问题,就像以前无数个日子他和郡主常常探讨问题时语气一样,他认真的道:“指令拟定都是在机要书房中进行的,绝无外人在场!也决不让外人靠近!这一点我不大相信。”
“哦,不是在他写的时候改的,是在他往外发的时候,穆延陵毕竟不可能自己去送信,所以他派出他的心腹之人。凑巧,那人便是我的朋友。穆延陵为人小心谨慎,连心腹也不知道他发出的指令是什么内容,好在他也不需知道,他只需把原话换一张纸抄一遍就行了。”
“是那暗卫……”陈定雷恍然大悟,穆延陵心腹凑巧是她朋友?可穆延陵这个心腹的暗卫是用了多年的,而越天意一年之前还根本想也想不到穆延陵会谋逆,她是怎么会知道安插自己人在穆延陵手下的?这件事如果是老王爷做的,是世子做的,尚还有一分合理性,怎么可能是郡主安插的?如果是这样,穆延陵不冤枉了,只有神仙才可能想到这一点吧。
穆延陵处事非常谨慎,越是涉及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分散,这些带着暗语的指令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暗卫也并不把信直接送到收信人的手上,而是专门到了一个机构标注登记后才发出,收到之后都要暗语回复,扣下指令是绝对做不到的,但是暗卫是绝对的单独行动的,他若是将纸张换一下,却还真的完全有足够的时间。
陈定雷只觉周身发凉,这些人的阴谋计算真让他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一向待他亲切温和的小郡主此刻看上去竟有些可怕。
这件事上陈定雷却是高估越天意了,她若有那未雨绸缪的本事,就不会让自己全家遭遇不幸。她说的是真话,穆延陵用了多年的亲信暗卫,当真恰好是她的朋友,而且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这也是她敢推行计划的一个重要依仗。
另一个重要的依仗当然就是陈定雷了,她忍耐着看他筹划,忍耐着让他以为自己中计,一切都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刻反戈一击!如同蒋干盗书时,周瑜用的反间计。直接在阵前杀了蔡瑁张允能有这么爽吗?没有陈定雷,直接去和穆延陵斗,能有得胜的可能吗?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和赖三说过,若是没有陈定雷,想斗倒穆延陵,那是和尚不撞钟,想也别想了!
她冷眼看着别人百般筹划了那么久,一直按照穆延陵希望的那样表现着,他希望看到自己势力尽出,自己便势力尽出。他觉得自己应该得意忘形,自己便得意忘形。他判断自己应该急功操切,自己便不负期望,做事越来越操切。当一切都越来越顺利之时。只在最后关头,做了了小小的动作,将时间换一下,地点打乱一下,穆延陵的整个计划便完全陷入混乱之中。
这便是张沐春上当的原因,同样,这也是为什么本应该在使馆燃起的大火,换成在棚户区烧起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