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恢复了视力,再次看清楚的时候,忍不住心中都哆嗦了一下。贺兰缺身前身后已经堆积了半人高的尸体,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他就骑着马站在街道正中,长长的手臂加上长长的马刀,以一人就能将街道拦住大半。剩下两边的空档,他也只需前后带马走上三五步就能笼罩了。
自始至终,贺兰缺的神色都很镇静,只是身上的血色每浓一分,他眼睛里的血腥之气就跟着浓一分。他只是单纯的杀戮,单纯的出击。而无法见到任何人可以从他身边走过去。突然间,郭平潮身边有人指着贺兰缺惊叫一声,“他的眼睛!”
贺兰缺听见了这个声音,转过身来冷冷看了一眼,不是错觉,而是他的眼睛,真的从纯黑变成了黑中带红的颜色。
被他直视的人手脚酸麻,直到被一刀斩断咽喉,始终盯着他无法移动,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咯咯的声音。
郭平潮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眩晕。早就听说过贺兰缺的名字,也知道有些人将他称为无敌,但郭平潮之前也只是考虑自己可能打不过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连他三招也接不下的可能性。
他的武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套路,一刀一枪,格挡进攻,也不过就是出击和拆招,或者可以说,他就像并没有专门学习过作战的武艺,只凭眼光和本能在战斗一样。只是他出招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力气不可思议的大,仅此而已。但是每一个对武艺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速度与力气,那就是武学追求的境界。
而不需要专门学习,凭着眼光和本能就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敌人,无疑就是最可怕的敌人。他好像不似正常人般会疲劳会走神,打了这么久,他的动作始终简单有效,他的眼光始终稳定敏锐,他的手更是稳如泰山,说明他的力气更不曾减少一分一毫。就像老天爷让他降生的时候,直接将一个一辈子征战的武学宗师的素质直接给了他,让他一出生就比别人练到死都更厉害,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一时间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全场安静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紧张的看着街道正中那一人、一马、和一把不断从手臂上流转到刀尖上,在不断滴在地上的血滴。
贺兰缺冷冷的看着,并不上前,也并不退后,似乎在等待有人主动上前厮杀。
他的身前,被他清理出几丈安安静静的空地来。
“守备!还要攻吗?”一个亲兵试探着问他,可见每一个人心中都是巴不得可以赶紧回来的。
郭平潮感觉到了恐惧,但是他这个主将若是说一声撤,结果会怎么样?眼下的士气完全是靠人命堆出来的,完全是靠他拼命拼回来的。如果他说一声撤,很有可能,士兵们就会一窝蜂的后撤,甚至争前恐后的逃命,再无一点斗志了。
甚至有可能,被贺兰缺一个人在后面追的这么多人落荒而逃!
这个场景想起来很可笑,但郭平潮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觉得这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长街另一头已经撤退的蛮族向着这边呼喊了几句,贺兰缺转过头去迎合了一句,然后再转回头来,他眼睛恢复了黑色,淡漠的望着郭平潮。似乎是等了一会儿,见他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轻轻一笑,勒转马头,纵马而去。
三军气势为之一阻,人人脸色都灰暗若死。
“追!”郭平潮咬着牙下了这个命令,似乎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但是不能不追,若是今天让这个人就这么走了,那么今后他这几千士兵就算废了,失去士气,不能指望他们再一次敢面对贺兰缺,甚至面对任何一个蛮族,任何一个敌人。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连追也不敢。哪怕再死一批,哪怕不能将贺兰缺留下,只要能逼得他匆忙而走,逼得他惊慌、逼得他紧张,什么都好,只要让他抛掉那该死的冷静就行了。
“不急!”一个人突然拉住他,脑袋也凑过来,热乎乎的气息都快要喷在他脖子里了。
郭平潮骤然一惊,直觉就像一掌打过去。等看清楚了是郡公又放松下来。但转念一想又是心中一紧,自己这是紧张成了什么样子,被一个人这样靠近才察觉?
赖三并不知道他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他只顾低声在郭平潮耳边说了几句:“刚才有兄弟从小路抄过来告诉我……”。他的声音逐渐低下来,但郭平潮只听了一句,脸色便从玄黑急速转成血红。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道:“当真?有用吗?”
“我觉得成!反正快准备准备咱也不吃亏!”
“好!”郭平潮猛然跃起,头是一点也不疼了!奶奶的!没想到被景迟这支新兵抽空做了这么一件事。若真是起了作用,那今晚的收获可就大到难以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