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营的?富城?赖三心中立即将这个熟悉的面孔掠过一遍,随即摇摇头,一则他没得罪过富城,富城见到他总是讨好巴结的,二则富城乃是城防的主官,这位卖年画的刘老爷应该没有机会见到他。
“为何这么说?”赖三不说自己得罪与否,先去问他。
刘老爷小声道:“唉,这事你就自己想想吧,如果不是把人得罪狠了,哪能一听到我家和你结亲,便天天过来大闹的?我家是小户人家,实在不敢得罪兵爷,我也知道这事对不住你,不过赖少爷,你大人有大量,聘礼我都还给你了,你就将婚书还给我吧。”
正在这时,一个半大男孩子跑了过来,老远就叫:“爹爹!那些大兵又来了!你快回家看看,吃饭的桌子都给砸了!”
“赖少爷!”刘老爷用哀求的眼光看着赖三,赖三展颜一笑,道:“七叔,把婚书还给他吧。”
王七不舍,见赖三十分坚持,才不情不愿的去屋里拿了婚书,刘老爷一把抢过,紧紧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就要走。
“等等。”赖三笑着伸手将他拦住,道:“刘老爷,你就这么回去恐怕不妥,我跟你回去一次吧,看看是什么人在你家闹事,我去说个清楚,咱们两家没有关系了,既然是我惹出来的祸事,总不好让你替我担着。”
刘老爷有些羞惭,看了他一眼,面红耳赤对大家伙一抱拳,道:“今儿这事是我退婚不假,但不是赖少爷有什么不好,实则是缘分未到,大家莫要再乱猜了。”
这人心眼倒是不坏,赖三微微一笑,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讲,得罪了巡城营的士兵,和身有隐疾恐怕一样可怕。以后再给他说亲的人恐怕就要好生考虑一下了。
他跟着刘老爷一路南行,走出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天来相亲的院落。刘老爷铺子给大火烧了,好在房子住的离棚户区还有点距离,没有波及,还有个比较像样的地方住,只是家道中落的样子还是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了。越天意答应的抚恤不包括这里,恐怕刘老爷的铺子算是白烧了。赖三觉得自己有点失神,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越天意,这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谁说老子来闹事?老子巡城累了,到你家来喝口水都不行吗?”
刘老爷的小儿子怒道:“喝水你用得着砸了桌子?”
“老子手滑!你要再说,老子这腿也滑,哎呦这门可得小心了……”话音刚落便是砰的一声,接下来那半大孩子便是一声惊叫:“娘,他踹坏了咱家的房门!”
“对不住,老子腿滑了!”还是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一个妇人的声音忍着气道:“军爷,我家老爷已经去退亲了,那姓赖的与我家再无相干,冤有头债有主,他怎么得罪了您老,你不要放过他,去找那天杀的混小子好生算账去吧!”
这个军汉能一脚将木头房门踹出个洞来,岂是她能惹得起的?她紧紧拉着小儿子,生怕他一时气盛惹得这人下毒手。要退亲的事情便是她逼着自己丈夫去做的,经过这一顿折腾,她对赖三可是没什么好感,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怨毒。
谁知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院子里尘土飞扬,待尘土散去,却发现一面土墙被他踢倒了。
刘夫人惊呼起来:“你做什么?”
那军汉的身形露出来,高大魁梧,只是神态痞里痞气,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家少爷不是说了吗,我手滑!”
“老廖!你手滑什么?喝多了还是输多了?”赖三望着那个背影,笑嘻嘻的问。
那军汉豁然转头,看见是他,双眼突然就热了,咬着嘴唇道:“郡公!你真的在这里!”
赖三眼睛也有点湿润,看着这个兄弟,嘴上却笑道:“以前小弟不大懂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大哥,不如我请你喝杯酒,咱们就算冰释前嫌了好不好?”
廖天明借着转头的动作擦掉了眼泪,转回身来却笑道:“太小气!一杯酒哪里够,至少得请我喝上一坛子!”
“那我可没钱!”赖三笑嘻嘻的拍了拍衣袋,道:“我七叔管的可严了,一个铜板也到不了我手上,请你喝一杯酒,我都得去赊账!”
“我也没带。”廖天明摇摇头,转身对着刘夫人手一摊,简单干脆的说了一个字,“钱!”
“你这恶人,我要告诉爹爹,去衙门里告你去!”小刘公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却被他娘一把捂住了嘴。
“随你娘的便!老子等着!”
“小孩子家不懂事,军爷别怪罪!”刘夫人陪着笑,递过去一两银子,廖天明随手接过,大步走向赖三,看了他许久,只说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