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有些妒忌父王十分疼爱天佑这个老来子,所以对天佑始终不够友善。但天佑却对她始终依赖。事后想来,出事之前如妃非要逼着天佑出去打猎,说要一件他亲手射来的猎物,原来是为了支开他而已。天佑不愿意去,还被如妃大骂了一场。天佑无奈正好看见了她,便死活缠着让姐姐带着自己去。她自小淘气,学过武功也学过射箭,天佑想让她帮忙,当时她还极其不耐烦,谁知这会救了自己一命?
天佑在缠着她赖着她让她陪着去打猎的时候,也绝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为自己留下了杀身之祸吧?
越天意故意往远离穆延陵和如妃谈话的另一个方向跑出好远,然后假装晕倒在地上,等人将她寻了回去。
果然,穆延陵为了洗脱嫌疑,杀了如妃之后就偷偷回到泾州。如妃的名字出现在蛮族破城遇难的王族名单里,似乎她和其他人一样,是死于那场战乱。整个越家幸存下来的,就只剩她和她这个名义上是弟弟,实际上是仇人之后的小男孩。
她知道穆延陵定会派出大量的人看着,所以她不能有大动作,但是十几天的时间里,她只要有机会,就将不显眼的脏东西抹在天佑腿上摔破那一点伤口上。
她是天佑的姐姐,是越家幸存的两位后裔之一,是当时现场所有人里身份最高贵的人。她表现出特别在乎弟弟的样子,自己烧的昏昏沉沉,还拖着病体爬起来,一天无数次查看弟弟的病情。
什么人敢阻拦她呢?什么人会怀疑她呢?何况天佑受了惊吓,只要睁开眼睛,就要找她,她紧紧挨着天佑。吃睡都在一起,根本没法分开。她总有下手的机会,她甚至不惜让自己伤口先化脓,再用脓血抹在天佑原本小小的伤口上。
她在赌!她的伤口在脚上,远离心脏,而天佑伤在大腿根部,离着腹腔那么近,她在赌天佑会比她先顶不过去!
所以,天佑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烧,吃多少药都不管用,他一天比一天烧的厉害,一天比一天病的沉重,到最后,她已经不需动手了,他的伤口溃烂,他活生生高烧而死。
果然如此,天佑年纪小,身体也不像习过武艺的她那般强壮。所以他不行了的时候,自己还有救。
从头到尾,没有人怀疑过她,没有人怀疑这个压根就没出去过的郡主,没有人怀疑过这个自己都病的濒临死亡的郡主,竟是杀人凶手!甚至包括知道事情后急怒攻心的穆延陵,彻查之后仍旧没有怀疑到她。
如果人死之后当真泉下有知,那就只有天佑才知道吧?
这就是她用烈酒给赖三消毒伤口的原因,赖三还问她,为什么知道伤口需要消毒?她当然知道,如果她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一个被严密看守的人呢?
天佑吃的药被人检查过无数遍,他找了无数的大夫,无论多高明的医生,检查出来的结果都是身子太弱,外邪入侵。各种药吃下去都不管用,穆延陵只往中毒或者外伤上去想,没想过这种钝刀子杀人的方法。如果知道了,他该有多恨自己?怕是恨不得活生生吃了她吧?
眼前似乎全是天佑祈求的眼神,十多天的时间,那孩子一天比一天病势沉重,一天比一天濒临死亡。对一个**岁的孩子来说,该是多么无助多么恐惧的事情?
“姐姐!姐姐!”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她。“姐姐,我难受!”他痛苦的说,祈求姐姐能帮她,却不知道就是这个姐姐,将他送到黄泉路上的!
无法形容的痛苦噬咬着她,仿佛要让她撕成碎片!
可是那又怎么样?天佑,你要怪就怪你亲生父亲吧!这样的大仇,用仇深似海形容也难及万一!本就应该父债子还,斩尽杀绝的!
她咬着牙,眼中几乎充血,向赖三喝道:“我不做就会死!我别无选择!”
似乎是反驳他,又似乎在对冥冥之中的天佑做解释。
她又不怕死,一切等死了之后再去清算吧!
“我不能等,我必须做!”她窒息似的说。
赖三很是怜惜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成,你要做,我帮你!”
“谁用的着你来帮了?”越天意怒从心头起:“我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你能帮到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赶紧给我滚!”
赖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曾经做了什么吗?我是要下地狱的!一定会!你想和我一起下地狱吗?别傻了!
“我不用你帮忙,不用你管!你赶紧给我滚!”
“天意,你要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这句话,那就不用说了。我要是想滚,当初你往我手里塞一张纸条的时候,我就滚了,哪里用得着等现在?你要想听好听话我能说一晚上不重样,但我懒得说那些玩意,反正我就是不打算走了,你还是合计合计,怎么能让我发挥到最大的作用吧!”
他赖赖的一笑:“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也和我无关,我就知道,我身体这么结实,估计着能活个□□十岁呢。你现在让我一个人滚了,明知道你留下来生死难料,后头好几十年你让我可怎么熬过去?你不是害我呢吗?这件事鬼才能答应,老子死也死你前头!”
说罢,赖三跳着抓到树枝,又嘿哟嘿哟的抻拉起手臂来,抽空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一股酸楚从心中涌出,越天意有种想将他拉下来狠狠打一顿才解恨的冲动,但眼睛里却渐渐模糊。
泪水慢慢渗出来,那个挂在树上嘿哟嘿哟的身影花成一片,看着又近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