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福叔台阶下了,那福叔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眼神如炬一般的射向我,说道:“除了门主,还有……”
他身边的小厮接嘴道:“还缺咱们门里的保家仙,往年里咱家保家仙都在闭关,听闻今年已经出关了,大祭司是否忘记请了?”
这小厮果然会说话,呵。闭关!
白洪川恍然大悟,连声说道:“请了,头几天便请了,只是保家仙身份尊贵,轻易不抛头露面,他老人家想露面的时候,自然会跟大家相见的。”
“这样说来,该到的人,都到了。”我说道,“那么,时间不早了。按流程走起来吧。”
经由刚才一闹,众人的气焰也散了,只是气氛再次凝固了一般,大厅里静的跟坟墓似的。
我一直等着那福叔开口,但他始终不领头,就在我想着该怎样再敲打他的时候,右手末尾处,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站了起来,冲我行礼,说道:“长白山分堂堂主白景澄为七门敬献金元宝万数。银元宝十万数,童男童女千对,香烛千担……乌金若干。”
这白景澄出声自报家门的那一刻,我的心跟着狠狠一震,他竟然是从长白山那边来的。
紧接着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让我头皮发麻,呜呜泱泱说了那么多,最后我听的最清楚的,就是乌金若干。
乌金这种东西,有多珍贵,自不必说,阳间大江大河里没日没夜的淘,一年也淘不到多少,盛产乌金的地方,只有冥界的黑水河。
而白景澄的敬献单子里,就有乌金这一样,很是让我意外。
难道每年,奶奶也是这样听着他们报敬献单子,收东西吗?
那每年收的东西,又弄哪里去了?
我只记得,每年大年初一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只能闻到一院子的香火味,再无其他。
难道都是被送到白家庄园去了?
但下一刻,我就发现我错了。
因为白景澄说完,坐下去的时候,院子里,香炉的前面,一个我不认识的高大汉子站在那里,一辆辆马车从大门外拉进来,那汉子从马车上一箱一箱的往下搬东西,全都扔进香炉里面,一时间,幽绿色的火焰从香炉里面直往半空中冲去,轰轰烈烈的烧着。
每烧一样,那汉子便扯着嗓子唱道:“金元宝一箱,百枚,金元宝两箱……”
他的动作极快,音调忽高忽低,飘在空气中,魔音贯耳。
“清数完全,实数!”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白洪川说道:“长白山分堂赏!”
具体赏什么,我不知道,也没人会告诉我。但是白景澄又站起来,两手想抱,冲我拜了拜,唇角有善意的笑容。
他领了头之后,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出声。
我不紧不慢道:“今年,只有长白山分堂完成了任务是吗?”
说着,抬眼看向坐在左边下手首位的福叔,死死地盯着他。
终于,在我盯了半分钟之后,他站了起来。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交给身旁的小厮,小厮开口念到:“西岳分堂敬献七门金元宝百万,银元宝百万……”
……
接下来,从七点半到将近十一点,我就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几十位堂主,一个接一个的念着他们的清单,看着外面那个看不清楚面目的汉子,一箱一箱的搬东西,看着香炉里面,那幽绿色的火焰越窜越高。
到最后。耳朵里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眼睛也开始发花,累了困了。
白洪川借着给我添茶的空档,几次用眼神提醒我坐正,凝神。
原来,每年除夕夜,奶奶都是这么忙。
原来每年除夕夜,一墙之隔,外面竟然如此热闹。
原来,一直是奶奶在为我挡去一切风雨,保护我无忧无虑的长大。
奶奶到底为我做了多少,早已经无法估算。
我也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但却明白,我必须弄清楚这些,因为接下去到凌晨三点,可能还有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等到最后一车东西烧完,白洪川又上来给我添茶水,提醒我坐正。
等他在我身侧站好,外面,那个搬了大半晚上箱子的汉子,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很高,得有一米九几,不胖,但身材很健壮,身上穿着一身带甲的皮衣,每一步都很沉稳。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黑色面具,覆盖住了整张脸,只留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没有眼白的眼睛。
他进入大厅的那一刻,整个大厅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很多,寒气凛凛逼人,他双手抱握,冲着我说道:“掌门,清点完毕,实数。”
我还没出声,他已经转身,大跨步走出去。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到香炉前面,忽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