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瘦高个渐渐去远的背影,振华忽然觉得有些落寞。齐磊走了,这个棋友也走了,自己以后在这里看砖,又像孤魂野鬼一样了……
但是振华没想到,瘦高个刚走没多久,窝棚门前人影一闪,齐磊背着被子提着行李钻了进来!
“齐磊?”振华倍觉亲切,急忙站起来,接过齐磊的被子,兴奋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活干吗?”
齐磊一脸疲惫,将行李放下,翻白眼道:“不是没活干,是那个工头……没钱给,干活的人都说他不靠谱,全都跑了。他们去了淮北,我没去,先回家看看……”
振华点点头,打量着齐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也干了……十来天吧?干了多少钱?”
“干了一百块左右吧,不过还没结算,说是年底给钱。工头就是小葛庄的,跑不掉!”齐磊说道。
振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是一分钱没有,自己还倒贴了来回路费喽,对不对?”
“还有这十天的生活费啊,也是自己的。”齐磊干脆在床上躺了下来,仰面叹气道:“本想着出去捞一把,谁知道,把口袋里的钱花光了,唉,我都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振华摇头一笑,又将瘦高个刚才给的两包香烟丢给齐磊,说道:“还好我这个父老不嫌弃你,拿去装门面吧,自己不说,别人也不知道你赚钱不赚钱,还以为你是衣锦还乡。”
齐磊接过香烟,很是纳闷吃惊,问道:“振华你发财了?怎么每次都是好烟?这种香烟,村里的杀猪匠王响和大队书记,都抽不起啊!”
振华也不好解释这件事,说出来齐磊也未必相信,便说道:“这是我捡来的,上次……有个家伙下车,丢了一条烟在路边,我看见了,就捡了起来。对了,你不要跟别人说这事。”
“我靠,真是好运气!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以后发财了,给你买两条!”齐磊信以为真,羡慕不已,拆开香烟,递了一根给振华,问道:“对了,我走了这十来天,秀莲回来过吗?”
振华一瞪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齐磊咧嘴一笑:“你呀,还是没忘掉秀莲,提起她你就生气。算了算了,不说她了……说说我这次的事吧,虽然我没有挣到钱,但是工地上有个姑娘,非要嫁给我,缠着我把她带回来。那姑娘长得不错,比秀莲好看,就是不识字,所以我没答应……”
振华点点头:“你接着吹,我听着。”
“没有跟你吹,是真的!你总是不相信我,没劲!”齐磊叹气。
“相信相信,老光棍宋仁贵还说,他年轻的时候,屁股后面跟着一排的女人,我也相信。”振华随口说道。
“去你大爷的,我和宋仁贵一样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时分。
赵成海来替班,换儿子回家。
齐磊掏出香烟,给赵成海递了一根,笑着打招呼。
赵成海接过香烟,在鼻子下闻了闻,笑道:“哎呀,齐磊出门挣大钱了啊,这么好的烟都抽上了……”
“也没挣大钱,马马虎虎吧。”齐磊咧嘴一笑,背着自己的被子,和振华一起返回东湾村。
道路太泥泞了,五里路,两人走了一个小时。
振华家住前面,就说道:“齐磊,在我家吃饭不?”
“算了吧,我都回来了,先回家看看。明天逢集,我去买些菜,中午请你吃饭。”齐磊说道。
振华摇头:“我中午在镇上看砖,你请不到。”
“那就明天晚上好了,我们喝两杯。”齐磊挥挥手,继续向前走去。
一转眼,又是三四天过去,天气还是阴雨绵绵。
赵成海终于耐心耗尽,那天晚上来替班的时候,带了一担箩筐,对儿子说道:“明天开始,我们把这些砖,挑回去!”
“挑回去?”振华觉得老爹疯了。
从镇上到东湾村,整整五里路,一来一回就是十里路,怎么挑?
每块红砖大约五斤重,在这烂泥路上,每次最多挑三十块砖,一百五十斤左右。
这里是三千块砖啊,至少要挑一百担!
赵成海却一瞪眼:“闲着不也是闲着吗?我算过了,每天可以挑四担,加起来一百块砖左右。真的挑起来,一个月也就挑完了。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挑,现在至少挑了一半!”
振华摇头:“这路上的烂泥有半尺深,空着手走路都费劲,怎么挑?我是挑不动,要挑你挑!”
“老子没说让你挑,滚回家睡觉去!”赵成海瞪眼。
振华摇摇头,用网兜提着中午带饭的茶缸,转身而去。
回到家里,振华找母亲商量,说了老爹要挑砖的事,叹气道:“妈,老爹这么愚拙,会被人笑死的!三千块砖,是能挑回来的吗?”
翠红也叹气,摊手道:“你爹的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劝过他,劝不住啊!你也随他吧,等他挑两趟,累了,挑不动了,也就不挑了……”
振华苦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