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以东,浩浩荡荡的黑甲大军正在行进。
他们距离下蔡,尚有两日距离。
在这支大军的前锋,裨将军羌瘣站在他的战车上,春风吹拂着脸颊,让他倍感惬意。
这羌人将军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来自淮南的消息,侧首对左右骑士笑起来:“那个赵将军倒是跑的挺快啊,趁着吾等在淮北扫荡楚人残军的时候,带人直取楚都。如此争功之心,不比去年的李信差。只是不知这位赵将军可打下了那寿春,活捉了楚王?”
周围骑士一听,就知道自家将军又开始讽刺了。
寿春乃是淮南雄城,城高墙固,又有数万兵卒守城,两三万人就想破城,可能吗?
众骑士知道羌瘣一向与赵佗不睦,如今见自家将军口出讥讽之语,只能附和道:“赵将军凭两万之师,攻破楚都自是不可能。想来这几日只能顿于寿春城下。想要破城,还是得等到诸位将军统率大军赶到才行。”
“然也。此小子不自量力,以为打了几场胜仗就觉得自己能灭国虏王了?想来那寿春坚城定能好好挫挫他的骄心,若是再不知道收敛,李信便是他的下场。”
羌瘣说着,又想起赵佗大破十万齐军的战绩,心头妒火熊熊燃烧,越发讥讽道:“他赵佗想要凭两万人攻下寿春,还不如指望那楚王向他主动投降呢,呵呵。”
堂堂楚王,据守雄城,兵卒数万,会向一个只有两万多人的秦将投降吗?
不可能的。
……
“大楚亡,负刍降!”
“神灵谕示,楚国必亡!”
“灭楚者,赵佗也!”
楚宫深处,哪怕是高耸的宫墙也无法阻挡墙外阵阵叫嚷的楚音传来。
楚王负刍以绸缎塞耳,依旧无法将那深深印在脑海中的话语驱逐出去。
“一群乱臣贼子,全是楚国奸人!”
楚王负刍咬牙怒骂,脸色铁青一片。
因为宫墙外,叫嚷着各种灭楚话语的并不是秦人,反而是原本效忠他负刍的楚之贵人。
这些楚国贵族,在见到赵佗没有进攻楚宫打算的时候,失望之余,忍不住起了别样心思。
特别是有人说赵将军之所以不愿意进城攻打楚宫,可能是怀疑他们有二心,怕他们是想要诱使秦军入城,然后勾结宫中楚军伏击秦人。
毕竟秦军只有两万多人,数量远远不如城中的楚人。
虽然这话逻辑不是很通,但众多楚国贵族还是选择了附和,因为他们迫切的希望楚国灭亡。
对他们这些投降者来说,寿春城中的那座楚王宫城十分刺眼,特别是那飘扬在宫墙上的赤色凤鸟旗帜,就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们的叛国之举。
“与其被这些叛贼出卖,沦为秦军的阶下之囚。不若自己降了,还能与那赵佗讲个条件,让他以礼相待。”
与其被别人贱卖,还不如自己卖了自己,还能和秦军好好讲一讲价,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当这样的想法从心中冒出来后,便再难按捺下去。
“不谷欲降。”
当楚王负刍召集众臣,宣布下这个决定时。
左徒孙常和将军叶柏都惊呆了。
大王前几日不还满身热血,甚至发散宫中财物激励士卒,要与秦人抵抗到底吗?
怎么几日之间就主动要求投降了。
“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何故先降?”
叶柏双目垂泪,他已经做好了死守宫城,与大王共同赴死的选择。
相比孙常无语,叶柏含泪。
其他楚臣尽是欢呼起来。
“大王英明!”
“大王归降,秦人定会厚待!”
“秦军势大,吾等绝难抵抗,顺应天命者方能保有富贵!”
……
在那阵阵欢呼声中,楚王负刍伸手一指这些早已欲降的臣子,面无表情道:“此乃群臣之意也。”
孙常和叶柏默然了。
宫城之中,欲降者何其众也。
楚王负刍又道:“左徒乃国之重臣,亦是不谷最器重者。今日投降之事,还请左徒前往秦营商之,定要让秦人以礼相待方可。”
“让那秦将赵佗,给不谷一些体面。”
左徒孙常闭上眼。
楚亡矣。
他暗叹一声后,最终叩拜行礼。
“诺。”
……
秦军大营中。
赵佗正在与诸将商议,为即将赶到的大军选择地方修建营寨之事。
据信使来报,上将军王翦率大军已经快抵达下蔡附近了,以时间来看,最多三日就能全军渡过淮水,直抵寿春。
就在诸将商议间,忽然有负责军营巡查的西乞孤兴奋来报。
“将军,宫城中的楚王派来使者,说是欲要向将军投降!”
此话一出,诸将瞬间哗然。
这楚王请求投降,和他们主动去进攻楚宫,性质可又不一样了。
唯有赵佗不仅不喜,反而双眉紧皱。
这个楚王负刍,太不懂规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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