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崔老夫人看着靠墙供奉着的崔洵牌位,怔怔地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她将短笺放朝着牌位用力扔过去,恼道:“崔洵!你怎能这样对我?!你不是说绝不负我吗?你抱回孩子的时候就是负了我!如果那是别人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直到死都一个字也不说?!”
她与崔洵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了亲。崔洵待她一向温和守礼,照顾有加,成婚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令她一直认为自己嫁对了郎君。直到有一日崔洵抱回一个一岁多的男婴交由她抚养,并说此子以后便是崔府长子。她还记得当时她又哭又叫地逼问崔洵到底是跟谁有了私生子,但崔洵都不答,只说道:“这孩子日后姓崔,单名一个崭字,你作为主母当好好抚育,不可轻看或慢待于他。”
她那时已有孕一月余,本是满心欢喜地畅想着孩子的模样,想着孩子出生后夫君会有多高兴,没想到夫君抱回一个野种还让她抚育,还要作为崔府长子占据她孩儿的位置!她气得险些小产,卧床了许久才好转。府中早有奶娘仆役等人贴身侍奉小崔崭,她只是冷眼旁观,又命人暗中去查崔洵是不是养了外室,但查到崔嵬落地,查到崔嵬蹦蹦跳跳在她面前玩耍胡闹,仍没能查出一点线索。
她恨,她恼,她亦十分伤心。崔洵待她一如往昔,但不论她温言软语还是威逼耍狠,崔洵仍然不吐露半字。她也想过就这样死了心,不过一个孩子,既然他母亲没被接入府中那便是不可能入府之人,自己还计较什么呢?可每每崔洵躺在她身边,她又止不住地去想他也曾这般躺在过别的女子身旁,嫉恨愤郁交加,令她根本无法伸手抱小崔崭一回。
及至崔崭长成,能文善武又明理通达,崔洵对他的培养和看重比对崔嵬不知用心多少倍,更令她这当家主母忧心忡忡,认为崔洵是要将崔府的一切都交予那来历不明的野种,更是愤恨得想将崔崭毒死!在崔崭跟随崔洵上战场又屡屡获胜而名声大噪之后,她默许甚至支持了崔嵬借着北部战事谋害崔崭的计策,待崔崭重伤腿残回来在府中休养,她更是觉得她没趁机谋害已是仁至义尽。
可如今,太皇太后却说崔崭不是崔洵之子,与崔洵没有半点关系!太皇太后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事情骗她,而从前崔洵醉酒,确实说过“故人之托,劳你受累”等语,她当时并未往心里去,如今想来这些年来查不到任何关于崔洵外室的蛛丝马迹,就是因为崔洵根本从无外室!
“崔洵!你害得我好苦!”崔老夫人流着泪怒斥道,“怎么就不能说!怎么就不能如实告诉我?我会出卖你想保护的人吗?!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她抄起牌位就要砸在地上,却又颤抖着忍住,将牌位抱在怀里痛哭,“你我从小的情分,我以为嫁给了世上最好的男子的满心欢喜,都被你毁了!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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