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捞的那日,我代替白柢来瀛台给您送东西,您喝得醉醺醺的看得我心疼极了,于是……于是就想要……”我有些难以启齿,是要说趁他酒醉想吃他豆腐吗?
见他怔怔然全然不知的眼眸,我倒自己忍不住偷笑起来:“我呀,想对您……图谋不轨。”
他眼中的疑惑化为嘴角渐渐散开的坏笑挑眉说:“你可好大的胆子!如你这般的丫鬟当以惑乱圣心之名拉出去杖责。”
“那您可舍得?”我们笑闹着,我却蓦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您可莫忘了隔墙有耳!”
他轻轻揽住我,收住他许久都未曾展露过的笑容,在这宁静的夜我听到他在我耳畔轻声说:“从今往后,咱们只有死别,再无分离。”
我抹去笑中滑落的那滴泪,止不住的点头。
第二日清晨,由众名太监入殿伺候,在外人面前我们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主仆的关系,我和他默契的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被他知晓身份后我反倒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许多。但从此我们只能更加警觉,以免露陷;毕竟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难以独处。
夕阳渐沉,终于待到那个身影回来,恍惚之间就像是当初在养心殿日日等候他下朝。
换下朝服,他摆手让那几名公公出去守着,让我替她更衣。每次回殿都要换下那在外头撑着场面看似依旧光辉的龙袍,换上朴素的常衣。
拿起那根腰带我不禁想起那日第一天伺候他,怎样都系不好它让他差一些发火。
“皇上,这回也不担心奴婢笨手笨脚弄不好这腰带了?”我在他身后轻声调侃,唇角微微上翘,这一次很顺利的系好了腰带。
“当真记仇。”他满脸无奈的转过身来,我噗嗤一笑。
扭头见到架子上一直挂着的那个黑色描金小褂,似乎从我初来便挂在这未曾见拿去清洗也从未见他穿过。
“皇上,其实奴婢一直想问您,这褂子好像未见您穿过?”我轻声问。
“那是离开紫禁城后在流离的日子里头穿着不得不数日不换的小褂,悬挂在此便是为了日日提醒自己当初之耻。”他的这番话让我闪过诧异。
原以为他当真已放下政事不再过问,然而,莫非他之所以在慈禧面前甘当一个摆设只不过也是韬光养晦之举?他依旧还在等待着某一日能不受禁锢的走出瀛台重整旗鼓。
不过,曾经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今虽被压抑至此尚且还能选择坚韧的活下去,恐怕除了我当初的嘱托也正是他还残存的那么一丝未全然放弃的念想,让他默默扛下一切只身走到现在。毕竟,他依旧还是一国之君,失去那么多,唯有百姓他还是放心不下,只是可惜……
“怎了?”他见我怔愣住。
“没有,奴婢只是在想前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现有皇上挂衣铭耻。”我微微一笑,倒让他眉间也随之舒展。
若是可以,我依旧会选择维持下个善意的谎言,让他对未来留存希望也是好的。若要在此终此一生,也还有我陪着他。
“不过,皇上今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笑道。
平日他下朝回来在外人面前依旧是冷峻木然,而坐到殿内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然而今日他的面容上却少了一丝凝重。
“你不知,今儿紫禁城新来了两名女官,她们的生父裕庚是出使法国的外交大臣,因此一家子刚从法国回来;对西洋之事,她们再精通不过了。”他说,眼中那一瞬神奕一如从前。
“女官?”我饶有兴趣:“在奴婢看来,西洋归国的女官倒是不稀奇,但能让向来目不斜视的皇上都能注意到的女官倒让奴婢想亲眼见一见,她们什么模样?”
“模样?”他的目光竟透着一丝愣然。
见他这当真全然未关注过人家姑娘的外貌忠厚老实的模样,我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这世间哪个男子不在意女子的容貌,也就您响当当的正人君子。”
“朕瞧着你,其它女子的容貌与朕又有何干系。”他毫不遮掩的说,我闻言倒面色一红,抵不住唇角的盈盈笑意,外头却响起敲门声。
我立刻一改方才模样迅速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的站立一旁;他瞥了前后判若两人的我一眼,唇角微微上翘。
“进来。”皇上对门外之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