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想要驱逐臣出京的人并不少,对于此位,臣不曾留恋,今便在皇上面前拿下这顶官帽,不便叫您为难。臣,自请卸下官职。 ”他一语惊人,却又带着几分毅然。
皇上愣了半晌,对于他此番行为有些不解:“你曾口口声声要助朕推行变法之事,此刻却不请自退了?”
“皇上, 中国积弊极深,可以说国家此时已经命在旦夕,于臣看来,变则存,不变则亡。就算臣成了一介草民,也这么说。如今臣是众矢之的,当初在甲午之战时我们主和之人便已与李鸿章一行闹得激烈,如今对峙之间,臣便是不向他们妥协才出此下策。 ”
“他们是想杀鸡儆猴,以弹劾臣来震慑其它支持变法的大臣,让他们为了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发声。变法之路维艰,臣,自请当第一个牺牲品,让他们知道,臣甘愿为变法付出一切,削去官职也在所不惜!他们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能动摇变法的意志。”他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激起我一阵钦佩来。
皇上更是错愕,迈步过去伏下身子亲自想要扶他起来,他却巍然不动。
“皇上,臣只希望您能答应臣,无论如何,都要将变法之事进行下去,但是,您切忌不可太过急切。”他恳求道。
“朕允你,起来说话。”被他的傲骨感动,皇上的言语变得温和。
“皇上,不必了,您是圣德开明之君,作为您的臣下,让臣的抱负得以施展,君臣能够齐心救国,是臣的莫大荣幸,这是臣最后一次向您行君臣之礼。以后,怕是再没了机会。”须发染上一丝霜雪的老臣在临行前也忍不住眼眶渐红,多年的君臣之谊有时并不亚于兄弟之义。
他郑重其事的再向他磕了一个头,皇上也是一片黯然之色,却知他意已决,无法挽留。
看着文廷式站起身来缓缓退下,他想说什么却只剩两字透着心酸的:“保重。”
我知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走了一名他曾无比信任志同道合一同侃谈新法的大臣,他的心底里定然沉闷,我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他整了整朝服说:“皇上,您该上朝了。”
“朕究竟还要做多少违心之事,他们那些人才满意。”他抿唇掩饰不住英秀双目间的怒意,转身消失在大殿门口,一群公公跪迎他出门去乾清宫上早朝。
然而,今日直到日暮之时我都未见他归来,夜色渐渐席卷过来,我心里头隐隐有些担心前朝是否又生变数缠住了他,在东暖阁实在呆不住,便站起身来打算去前殿探探。一名宫女却拿着一盏煤油灯走进来说:“珍主子,您先歇息吧。”
“你可知皇上去了哪?”我问。她低着头答:“奴婢不知,只是方才外头的公公传来消息说是让您不必等皇上,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我有些奇怪,他平日下朝向来都是回养心殿,就是去了倦勤斋也会差人告知我一声,今日却没了影子。我哪又能睡得安稳,摇了摇头说:“无事,你出去吧,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她犹豫了一会儿,却也不再劝说便行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