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洲的六座将军府不比前朝世袭罔替的将相王侯,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强敛民脂民膏,扶植世家乡绅为自家敛财纳物甚至成了连圣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风气。
只要国库还收取各州纳税便只能默许这种病态风气,尚若顽疾尚未病入膏肓未尝不可对症下药,以科举选拔人才的圣洲不缺经世治国之良才,但顽疾已成附骨之蛆便是圣人也压不住黎明百姓心中的恨楚。
圣皇陛下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勉勉强强还能暂缓片刻让百姓得过且过,苦日子过得久了稍微有点甜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百姓纯朴,逆来顺受的日子过惯了,一日两顿食能上热炕头也就满足了。
可总有不得劲的江湖人不想做糜烂朝廷的钱袋子。吴老六便是其中之一,前些年合着几位老乡开了家钱来镖局,目标与镖局的名字一般简单明确。凭着几年的摸爬滚打倒是小有名气起来,凭借着不错的口碑和圆滑的出世日子还算过得去。
直到一次押镖去了兵州,城门外冲撞了与那府守沾亲带点故的苏家纨绔,吴老六想花钱息事,那膏粱子弟却是得势不饶人,况且谁真会在乎他那点打发叫花子的碎银子,反而激怒裘皮大衣一挥手,夺了镖不算,直接砸了他吴老六吃饭的本钱。
怒火中烧的吴老六再不管什么江湖道义,提起身侧的斩马环扣大刀,仗着天生能扛鼎的一身神力硬生生把那膏粱子弟的随行扈从全部砍翻在地,却只见那纨绔只是冷笑,似乎死的不是自家扈从,而是路边几只野狗。一挥手,吴老六便瞪大眼睛毛骨悚然,一身气力泄气一般颓了下去。
那小混蛋随行的居然还有一位深藏不露鹰钩鼻子冷面竖瞳的青年修道者。若不是几个兄弟拼命死死吊住那修道者为他争取了一线生机逃出生天只怕他自己也交代在兵州城外了。
一个月后,江湖上少了一家排得上号的镖局,兵州城外山中多了一位凶戾狠辣的剪径蟊贼,不求财不求色,就专门堵苏家商队,见一队杀一队,连马匹牲畜都不放过。
既然敢在城外放纵家族内的子弟当街行凶耍横,便有底气摆平所有后果影响。对这此事见怪不怪的苏家二话不说,直接重金酬取兵州一些个专门待价而沽做此行当的求财散修围山剿匪,甚至不惜焚林烧山也要逼迫吴老六现身。毕竟东家说了死活不论。
没有让苏家伤筋动骨的吴老六自然不甘,可惜他再天生神力武道境界也不过区区筑基,如今想来,倘若没有偶遇那位剑游六州的青白剑袍公子,他依旧逃不过一个死字。
那位公子自然便是下山游历两年的剑阁首徒,双鱼剑陈乾。
初见吴老六时陈乾便对他的根骨讶异无比,稍作停留了解情况后便刻意在他面前拔出了很少出鞘的双鱼剑,以剑意连斩数十名掉钱眼里的散修来撩拨吴老六的心弦以此结个善缘。
察言观色不似宫中阉膻货却也是混了几年的老江湖,闻弦而知其意,等待着这位嫡仙般的公子后文。
那公子说:“阁下体魄远胜常人,根骨更是罕见,我剑阁中倒是有一部剑典非常适合阁下,阁下若是有兴趣不妨来云州群山不知深,山门可从听雨楼中打听,若是通执亭中的师弟问起,阁下可凭此物入山。”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清冽通透质地不俗,手掌大小的玄玉扔到他手中。
躲过一劫的吴老六起先不信这位听着像是剑阁首徒陈乾的青衣剑客似乎是在招揽自己,在留下信物后也不再等待吴老六的反应,便径直御剑离开,山中只剩手握玄玉怔怔出神的吴老六以及山下被剑意搅碎生机的遍地尸骸。
“他娘的!”吴老六突兀的收神啐了一口,脸上哭喜参半,脚下一软却是直接跪了下去。
不是对着陈乾离开的方向,而是面向兵州城外的某个方向,砰砰磕破了头,腥咸的血混着泪糊了一脸。
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老六为自己的无能哭得像个娘们儿。
一千个贩仕走卒便有一千个不苟同的江湖,各中酸甜苦辣也只有尝过了才知其滋味。稚童所向往的逍遥江湖,大体或许只存于市井说书先生的唾沫里。可惜,先生不说江湖,只言仙侠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