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阿笙便见裴五从旁的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众人赶紧起身与裴五见礼,他浅浅应过,便对阿笙道:
“老夫人给你留了暖汤,待会儿记得去问安。”
裴五这话让万象商会的人不由愣了愣,听闻这二姑娘是因为长辈的关系才认在了裴老夫人名下,挂名而已,但原来裴老夫人待她这般亲厚?
既是这般,她何须自己费那么大的力气行商?抱上裴氏不就是一辈子无忧了。
阿笙垂首应下裴五这话,却是神色如常地坐下了。
“诸位为何事而来?”
裴五这问却是看向一旁的杨氏等人,他已听得,阿笙今日不过是做引荐,那么问题便不该由她提。
杨氏看了看阿笙,却见她低廉着眉目,遂硬着头皮,将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裴五细细地听完,得知是航渡引之事,不由抬眼看向阿笙。
裴氏航渡引如今在裴钰手上,她若要用大抵就是一句话的事,何苦绕着弯子从他这着手?
裴五不由微微凝目,吵架了?
他这琢磨的神情让杨氏等人不由心中一沉,莫不是自己哪里的话未说对,惹五爷动怒了?
阿笙转眼便见裴五一副琢磨的神情看着自己,不由挑了挑眉。
裴五这才醒过神,端着谦和的笑意对杨氏道:“裴氏航渡引说到底是战船,从未用来载货,到底能不能载,能载多少,怎么运输这些还得容我思虑一下,可好?”
听着他这话,杨氏等人眼中有喜,他们从未想过裴五爷居然会认真思考此事。
“自然、自然。”
裴五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哪里能拒绝。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后起身对着裴五躬身一拜,他们从未想过,那个被世族捧得高高在上的裴氏,却能有这般谦和的态度。
圣人言,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便该是如此了吧。
杨氏不由想起了阿笙此前的话。
他顿了顿,思虑了片刻,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此反复,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
“可否再问五爷一句?”
裴五点了点头,“请问。”
杨氏拱手一拜,方才道:“不知五爷如何看商贾一道?可也认为商贾是下乘?”
杨氏问完,一旁几人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起,便凝在了那。
世族轻商贾,这番言论他们听了数十年,而世族的规矩大多又是从裴氏的礼法衍生而来,今日杨氏敢当着裴五爷的面问此话,当是冒着太大的胆子了。
裴五闻言,却是浅笑。
“涉及民生之事,何谈贵贱之分。”
此话一出,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裴五继续缓声道:“我裴氏尊的是圣人礼法,从不轻贱任何一道。”
阿笙闻此,不由看向裴五,他神情端和,断没有平日里那不正经的模样。
听闻裴五从前因与兄长年纪相差过大,由裴氏先家主亲自传课教养,若是如此,当该有此不俗的见地。
而杨氏等人听闻裴五这番言论,竟是有些眼眶微红。
早年不少世家大族为了让门下的商客甘心为自己经营一辈子,才刻意说出了商贾为下乘的言论,让他们打心底里不敢谋求更多,而日子久了,他们当中不少人便也真的相信了。
虽然年轻一辈中少有人相信这番言论,但如杨氏等人经营了一辈子,早年的那些东西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而今日裴五这一番话,便是将那些顽疾连根拔起。
阿笙深知,这样的事只有被各家敬奉多年的裴氏才能做到,遂才将人带到上陵,让他们亲耳听这些话从裴五口中说出。
在阿笙的心中,万象能做的事还有很多,若是在万象都能得一席的人却还守着这老旧的想法,那些刚踏上商道的年轻人又该如何自处?
裴五扫了一眼阿笙此刻笑盈盈的样子,眉目微挑。
原来是大老远借他的口来教训人,这种事还真就她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