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当即招来内官询问是否有其事,得知太后的确将两位老夫人留在了福安殿后,他怒极,将手中文册直接摔在了案几之上。
朝中如今诸事未定,皇祖母岂可在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一个魏徵?
“究竟因何事她要将薛氏与安氏留在宫中?”
面对大皇子这番疑问,内官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大公主的意思。
大皇子神色微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如今合德协太后与他互相掣肘,令的他许多事都施展不开,可偏偏太后又只听信合德一家之言。
再这般下去,莫说那个王座,就连东宫之位他都坐不得。
但如今皇帝那般情况,根本不能行立储之事,他唯一能仰仗的便是太后了,因而太后行事他亦违逆不得。
“派人去太后宫中询问此事,若实在无事,还请她老人家将人放走,莫要闹出大事。”
大皇子刚这般吩咐完,便见皇城司的人匆忙来报。
来人低伏身姿,朗声道:“魏氏夫人在五百精兵的护送下已经抵达南城。”
大皇子微眯着神色,“哪个魏氏夫人?”
“回殿下,便是窦氏大姑娘,魏大将军的夫人,窦晨曦。”
听得这话,大皇子蹙紧的眉头便不见松过,他罢了罢手,对身旁的内官道:“你去一趟福安殿,将此事告知太后。”
那人刚要离去,却听得大皇子又道:“慢着,将这封信也带过去!”
说着便将那封来自安南的信一同丢给了内官。
此时,帝京中城,人潮如流的尚御街上,众人纷纷驻足观望,一辆玄色宝驾缓行城中,四名玄甲兵士身骑大马在前开路,护行在旁的五百精兵让人望而生畏。
这队兵士训练有素,身附玄甲而步态轻盈,一看便是军中强兵,这样一支队伍出现在帝京的城中,引来无数猜测。
众目睽睽之下,这支队伍直往帝宫的方向而去,于御街遇上紧急赶来的京机营之人,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京机营之人观来者情势,不敢轻易动手,已然派人往军机阁去搬救兵。
两队人马便这般你进我退,直至到了御街中段,玄兵队伍方才停了下来。
马夫取来马凳,众人便见一名女使先行下马,观她身前玄甲和腰间佩剑,当也是军中之人。
而后在她的接引之下,一名贵女从马车之上缓缓而下。
她身着扶苏流云服,头戴凤头钗,梳妇人髻,神色端严,目色有光。
她端持着仪态走到拦路的京机营众人面前,目光穿过众人直望向那巍峨的大宫门,而后拱手见礼,朗声道:
“臣妇来接家中祖母归家,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此言一出,京机营众人皆面面相觑,无人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久,便见一名内官匆忙从帝宫而出,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京机营的人,而后来到窦晨曦面前,躬身道:
“太后请夫人入宫一叙。”
此话一出,窦晨曦却置若罔闻,继续朗声道:
“臣妇千里跋涉,仪容不堪,恐唐突贵人,改日再入宫见驾。”
窦晨曦当众拒旨,内官正欲发作,却见窦晨曦身后的兵士如盯死物一般看着自己,又咽了咽唾沫,将欲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窦晨曦未在看那内官,而是继续道:“家中祖母已受太后照顾一月有余,也该归家了,还请太后成全!”
她不过三言两语,听着恭敬,却是字字句句道出太后拘押子民的事。
御街街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一些耳尖的将这话都听了去,这瞬间便传了开,众人议论纷纷。
未久便又有内官来请,但窦晨曦依旧是置若罔闻的模样,今日不将人接走便誓不罢休。
京机营派去军机阁求援,本是来调停的人得闻是太后强拘了臣子内眷一月时间,直道荒唐。
面对京机营来人的催促,军机阁的吏官当即罢手。
“你们这些人成日里在帝京不闻外事,那魏徵如今在安南是个什么人物你们是不知,他夫人如今亲自来京要人,谁敢去拦?”
那人当即要往回走,京机营的人赶紧又将人拦下。
“人家占理,你们让我去劝什么?”
无论那京机营的人怎么劝,那吏官当即转身拂袖而去。
就这般,帝宫来了三波相请之人,窦晨曦皆毫不动摇,而御街之外早已挤满了人,拥挤程度令车马不通,就连京畿府也因此被惊动。
太后强拘臣子家眷之事瞬间在帝京传开,令皇家颜面难堪。
但纵然如此,众人皆知,今日没人敢动窦晨曦一根毫毛,她的身后是秦山以南的百姓和安南关的几十万大军。
终于,时至正午,帝宫巍峨寂静的大宫门缓缓开启,一辆车驾自内驶出,一名内官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躬身拱手后便快速离去,根本不敢去看窦晨曦乃至她身后的兵士。
车帘微掀,露出安氏与薛氏动容的模样,窦晨曦到这里遂才松了口气,回以二人安慰般的笑。
尔后,窦晨曦拱手躬身,朝着帝宫的方向,再次朗声道:“多谢太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