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宗亲王话音未落,却闻阿笙利落地打断了他,她抬眸间已是满眼的清明。
“那我只能向殿下讨要另一样东西了。”
阿笙本是柔和的音色被夜风吹得一番凉彻骨。
“我要轩帝的性命。”
得闻这话,宗亲王却似乎有一种早有所料之感,他神情中不见惊愕,只是定定地看着阿笙,良久方得来一声叹息。
“当年他亦说过同样的话……”
这个“他”指的便是裴钰,但彼时,裴钰知晓,若一国无君又无储君,在世族环伺之下,央国必分崩离析,届时便是战火弥漫,民不聊生,他顾念央国百姓,因此选择了另外的方式。
但只要一息尚存,便如薪火未尽,待遇春风又是一场漫天大火。
宗亲王很清楚,他为东宫不过是顺位继承,既是顺位,便须扶正轩帝的皇位,将他从紫薇宫请出来。今日即便不是阿笙,裴钰在江淮也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宗亲王心里明白,今日他面对的不仅是帝京窦氏,还有江淮乃至五国裴氏身后之人。
在央国之内,这二人若是同时想要一人的性命……宗亲王深知,今日无论他同意与否,他都保不下轩帝,阿笙告知于他,存的是对他的敬意。
夜风徐徐,吹得人有些发凉,良久,宗亲王微微垂首。
“但阿笙,那毕竟是央国的圣上……”
宗亲王这一声似有千斤重。
然而面对宗亲王的无奈,阿笙却一如往常的端着谦和的笑,这些她说出口的话顺畅地如束河往东的流水,不见半分犹豫。
“殿下,若央国还有圣上,太子又如何登上高位?”
“如今合德与四皇子确实再难有波澜,但太后尚在,轩帝是太后亲子,您又怎么保证她不是在利用您,为他儿子挡下世族暗箭?”
“轩帝如今在紫微宫中不见外人,他到底是否安康没人知晓。待到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您身上,他再出来,道自己已然完好,可重掌江山,届时,您又当如何自处?”
“将眼看着到手的王位又让出去么?”
阿笙的话轻灵而冷淡,却字字砸中要害之处,她不由想起了静严对宗亲王的评论,“有怜悯之心,却缺乏帝王的杀伐果断”。
“殿下,您应当做的不是匡扶轩帝的皇位,而是将他就此扼杀在紫薇宫中。”
阿笙看着宗亲王眼中的挣扎,便知自己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
她抬眼又看了看朝华庭的方向,那里的灯火证明,宴席正是酣畅之时。
“辛氏从前是如何操弄轩帝朝局,将来还会如法炮制,我可再替您做一件事永绝了此后患。”
阿笙收回神色,唇边的浅笑不减,仿似说得不过是街边闲话一般。
“殿下,这一次,我来做您的刀,如何?”
宗亲王知晓,阿笙是何等精明之人,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以身入局,今日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然是给了自己最大的尊敬。
宗亲王握拳的手松了又紧,他紧抿着唇良久不发一言,待到夜风将他的身子都吹冷,方才松口道:
“我今日权当没有听过此事,来日,若东窗事发,我亦不会替你遮掩。”
得闻这话,阿笙眼眸当中无悲无喜,而是一片染不进笑意的死寂,她拱手躬身,以文士之礼,慎重拜谢。
“谢殿下成全。”
阿笙收回神色之时,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从前窦盛康的院子前,如今那里放着窦盛康从前收藏的一些物什,除了每日都有人洒扫之外,就连安氏都少来此处。
“哎哟,姑娘,你让我好一通找。”
小桃端着手里的瓷盅快步走来,“这边阴冷,还是快随我回去吧。”
阿笙扫了一眼那园中的枯景,窦盛康当年留下的那些枯木还是被她命人造了景,经过这些时日,早有藤曼攀爬其上。
“小桃,你去一趟别府,请大爷来府中,便道我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