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侍女躬身将一篮剪下的春枝呈递到凉亭之内,合德一袭春晓欲眠锦服坐于亭下,她摘剪了枝桠,而后装入白瓷青花的瓶中,那些被她捋下来的花苞便被顺手丢进了塘内,引得鱼儿翻滚抢食。
未久,一名侍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自前院的方向走来,而后走到合德面前躬身见礼,低声报了句什么,这音声小得仿似能被大风给吹散了。
合德得闻此,那捏着花枝的手都顿了顿。
“可看清了?”
“回殿下,看得清楚,二姑娘的确上了马车出城了,城门卫那里也确认了此事,现下想必是赶去贺州了。”
得了这话,合德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此时不由想到那日黄庭生所言,这窦氏在帝京盘踞多年,如今又有宗亲王为其撑腰,要在这里动窦长笙并不容易,若要动她,唯有诱其出京。
饶是窦长笙计谋再深,关心则乱,事及她祖母,她如何能沉得下心。因而贺州船体起火之事才会刻意留下疑点,引她欲亲自去查明。
“对了,往晓寒筑去一趟,告知庄翎月,人我是引过去了,但贺州毕竟是江淮地界,我的人行事没那么方便,还需她庄氏相助一二。”
话音刚落,合德手中的剪子便是利落的一刀将最突出的那一枝剪落。
窦氏这一后患她要替轩帝除了,但庄翎月一边端着她庄大姑娘的架子在帝京收揽人心,为自己赚足了名声,一边又暗地里撺掇着要取他人性命,这作派她可不愿惯着,这趟浑水,庄氏趟定了。
但这消息却并未让她有多少开心,不过片刻便似有愁事又上心头,眸光也黯淡了不少。
合德转了转手里的瓷器,今日这花枝却似乎还是不和她心意,便令人收拾了下去。
“太后那边可有消息?”
“回殿下,长寿宫那边除了对送嫁侍臣有所吩咐外,并没有别的话了。”
得了此话,合德不由长长呼了口气,似乎唯有这般才能将胸腔中的烦闷舒展些许。
如今太后是铁了心了,公主府几次三番派人去问候,却连长寿宫的宫门都未进得。
合德垂了垂眉目,遂吩咐道:“让徐嬷嬷亲自走一趟长寿宫,就说我此番远嫁,想带一些宫内的人随行,也能解我思乡之情。”
徐嬷嬷是从前太后身边得力的人,当年合德落府,太后亲自指派她来照顾合德的起居,这话从徐嬷嬷的口里出去,难免引得太后多顾念一些,终是让太后松了口,由得合德挑选一批宫人带去西州。
长寿宫偏殿的宫道上,一辆马车早早候在了那,一名侍女模样的人从侧门而出,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了无人,方才带着一名内官模样的人从内走出,那人身形高大,应是男子,但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二人快步往马车等候的方向走去。
待到亲眼看到人上了马车,那人遂才返身,快步从岔道返回长寿宫旁的清辉阁,向候在此处的徐嬷嬷回了话,话刚尽,便正巧遇上长寿宫的李嬷嬷来回话。
“这个天怎么还出了一头的汗?”
李嬷嬷一眼便看到那侍女被汗水沾湿了额头,吓得她赶紧又低了低头。李嬷嬷遂朝宫人递了个眼神,后者赶紧去殿外查看一二。
徐嬷嬷神色无碍,浅笑道:“太后威严,小丫头没见过世面,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
李嬷嬷笑了笑,目光却是落在返回的宫人身上,那人摇了摇头,示意李嬷嬷并无怪异之处,她遂才收了神色。
“太后应了殿下所请,这些宫人我会亲自挑选,再训示一二,也能在西州更好地伺候公主殿下。”
听李嬷嬷这话,徐嬷嬷遂才垂首,道了一句:“谢太后恩赐。”
全了礼数,徐嬷嬷方才抬步往候着的马车而去,因她有腿疾,太后特许可乘代步。帘幕微掀,徐嬷嬷便躬身而入,此刻,车架内已然有一名男子在那等候,此人正是大皇子生父,顾胜川。
合德即将离京,若将此人留在帝京,难免有一日被辛氏的人发现,只要他还在合德的手中,辛氏便有一个把柄在她手上,将来或许还能用上。
而这顾胜川才是徐嬷嬷此番入宫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