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便听得杯盏碎掉的声音,辛黎回头,便见原本还在皇帝手上的玉盏掉在了地上,直接摔成了几块。
辛黎不由蹙了蹙眉,却不看那小内官,而是看着轩帝问道:“公主大婚的消息可有人来通知过圣上?”
小内官不敢抬头,继续道:“应该还未,这几日太后那边也还没派人来过。”
换言之,这片刻前小内官的话便是轩帝首次听闻合德即将大婚的消息,这玉盏掉的还真是时候……
“圣体安康啊,那可当真是喜讯……”
说完这句,辛黎便没了后话,她端着柔和的笑意,却不进眼底,就这般直勾勾地看着轩帝,仿似要将其吞食入腹。
二人目光有所不及的案几之下,轩帝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却还是忍不住地颤抖着。
见辛黎再无吩咐,小内官方才躬身离开了紫微宫,待他躬身走过宫内长廊的拐角便当即直起了身子,他动作利落地将内官的服饰换下,直接丢进了廊道尽头的枯井当中,而后倾身没入了夜色当中,再不见了身影。
未久,贵妃所在的如意殿内便有一名嬷嬷带着一个食盒往宫外而去,说是今日小厨房做得点心甚是和贵妃的口味,因而特派人送去辛府与兄长品尝。
夜色深沉,彼时的辛启正刚换下锦服,与梅落痕在书房商讨着此后的对策。
如今窦氏虽得了这首功,但辛启正知晓,窦长笙此番离京怕是有去无回,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东宫将静严的督军之权交给辛弘文接手,将定海军拿下。一旦有了这只军队在手,那么辛氏便可效仿安南,做一方的土皇帝。
此时,前院来报,宫里派了人来。辛启正闻此,不由蹙了蹙眉,自那戏子的风波之后,辛黎倒是乖巧了许多,这大夜里派人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前院管事躬身将人请了进来,那人取下兜帽,却是辛黎本人。
辛启正见此蹙紧了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辛黎沉着神色,看了梅落痕一眼,道:“皇帝恐怕是清醒了。”
庭风扫落了一段残枝,刮得窗户砸砸作响,然而室内的几人却无心理会这嘈杂之声。
“兄长,太子正式入东宫之时会带百官请皇帝授位,我们的人再拦不得,若是他已然康复定然会借此机会发难,届时我必不能活。”
说到这里,辛黎的眸光中多了三分狠厉,“不如我们……”
辛启正明白她后话为何,但却迟迟未接她此话,辛黎见此难免急了。
“兄长!”
一阵大风吹断了室内的梵香,梅落痕见辛启正迟迟不肯开口,便知他的迟疑来自何处。
若是宗亲王此时直接登位,那么他手里的定海军便会重归军机阁掌控,辛氏想要染指定海军便难了。
然而辛黎不懂这些,辛启正此时的沉默在她眼里便是打算弃自己于不顾。
她两步往后,眸光清冷地看着辛启正,声音里尽是凉薄。
“兄长这是打算视我为弃子了?”
梅落痕率先看出辛黎的不对劲,当即开口道:“殿下,家主并无此意……”
“若是我出事,辛氏满门一个也跑不掉。”
辛黎这话说得冷静,却也决绝万分,她这一生为了辛氏几乎付出所有,她绝不会容许辛氏在此时背叛自己!
辛黎重新戴上了兜帽,她看着辛启正眼中的阴冷,此刻却再不似从前的惧怕了。
“兄长难道以为让我做了那许多事,都能没留个痕迹么?你与我的通信,拿与我的药物,我全都留着证物。”
辛黎的声音越发冷静,仿似还带上了和缓的调子。
“小时候,你教导我,世家之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为宫中尊位,辛氏子嗣便还有百年荣华享之不尽,若我为阶下囚,辛氏子嗣便是刀下的魂……”
说完这话,辛黎长长呼了口气,神色中少了凌厉之感。
“兄长,你始终认为我不过是你手中一步可有可无的棋子,是为弘文铺路的垫脚石,但你可有曾想过,或许我亦可承担辛氏的荣光。”
这最后一声道得柔软,却也成功让辛启正收回了眼中的阴霾,他微微蹙了蹙眉,终是开口道:
“此事,容我思虑片刻。”
辛黎端倪着辛启正的神色,她了解自己这个兄长,与他硬碰硬便注定无法善了。
“好,五日之后,东宫迎主,兄长,你只有五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