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以帝京与江淮为首,每日皆可见文士模样的人,三两成群,或乘马车,或乘牛羊之车,从北城门出城而去。
而央国文士的此番出行也引得不少城内之人自发相送。
帝宫锦轩殿内,民意阁主司陈道义躬身垂首,将近日文戏之事告知于天家。
“迄今为止已经有上百文士自发北上。”
新帝得闻此消息后,随即下令,命沿途府衙务必安排周全,护众人平安,但话音未落,却见陈道义沉了眉,道:
“圣上,我央国内尚无须担忧,但今日一早,臣得闻,陈国撤去了央陈之间的官道驿站,致使不少学子因路途中找不到补给之物,或无安身之处,而不得不中途返回。”
央臣之间是一片林谷,多年来由两国各自戍守边际。一直以来,为了方便走商,两国分别于密林中修建官道和补给的驿站,并派兵戍守,防护往来人员的安全。
而如今陈国撤去驿站和戍守的官兵,除了没了补给之外,也徒生了不少的危险,毕竟那大山之中不乏野兽或盗匪。
陈国此举显然是已然知晓离间之计不成,遂刻意阻止央国学子北上。若那欧阳氏有真才学,又何惧央国众人?
新帝闻此震怒,斥骂陈王室敢做不敢当,也只配做那搅屎棍一般的事。但如今陈国欧阳氏开堂说到底是民间之事,央国无法派官员前往,因此许多事还得借民间之手。
他初登大宝,陈**队不仅在北边蠢蠢欲动,还敢在民间大肆搅乱人心,若不回以重击,他威信难立。
念及此,新帝又似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陈国东宫与裴氏山支一脉的关系颇近?”
陈道义闻此拱手道:“裴氏的裴怀恣正是陈国东宫之师,储君之争中他相帮甚多。”
新帝闻此,微眯了神色,“也是怀字辈的……”
岂非与华清斋裴院首同脉同辈?
“派人去一趟华清斋,看看裴院首可否出面协商。”
但这话新帝说得也没有多少底气,毕竟自轩帝将华清斋得罪之后,天家之请裴怀之多是不应。从前他为亲王还好,如今冠冕加身,倒也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陈道义退下后,新帝方朝一旁的内侍招了招手。
“阿笙可回来了?”
内侍垂首,道:“窦府那边回的消息,道二姑娘已经在路上了。”
新帝闻此,微微挑了挑眉,若是阿笙肯出面,裴怀之未必不肯松口,但自他登位以来,阿笙便少理朝中之事,除了朱雀楼的必要奏请外,她甚至人都未在帝京出现过,如何才能让她答应出面?
“她可是一个人回来?”
内侍被这般一问,也不知皇帝究竟想问的是什么,愣了愣,试探性地回答道:“大概还有仆从?”
听到这话,新帝罢了罢手,这种事帝宫里一般的内侍哪里会知晓。
“这样,命人快信一封,去询问她可否相帮,若能做好此事,孤有重赏。”
话虽说到这,却见内侍迟疑了片刻,新帝挑眉看向内侍,道:“还不快去?”
听闻皇帝催促的话,内侍躬身拱手道:
“圣上,您登位之时,大赏群臣,届时笙姑娘那一份便让财库那边伤透了脑筋,这又要重赏……”
窦氏钱财是最不缺的,也正是因为窦氏手中钱财过大,因而不能再赐权,而寻常的那些玉器、珍玩,窦二姑娘也看不进眼里,为示皇恩厚重,彼时财库实在无法,才上奏新帝,求个指示。最后是新帝将阿笙郡主之位的实封再提了提,才将此事做圆满。
如今皇帝又提重赏,这异姓郡主的实封总不能越过公主去,因而不能再提了。
面对内侍的这番为难,新帝“啧啧”两声,笑道:
“如今秋日近,先帝旧旨作废,她有的是事要来求孤,你便这般传去吧。”
这话说完,新帝理了理衣袖,起身便欲往庭院去一览早秋的景致,刚抬步,还未往前走,便听到一旁内侍幽幽的声音。
“圣上,早朝的折子还未处理完……”
“还有太后近日送来的贵女画像……”
“还有……”
“得得得。”新帝伸手制止了内侍的碎碎念,又转身负气般地坐了回去,他眉头紧蹙地看了看那堆得跟小山一般高的东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出了殿内,仿似根本没听到皇帝这低低的一声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