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起,众人静默以待,传礼官朗声传唤,二十位初胜者缓缓步入,聆听今日的辩题。
阿四扫了一眼进场的众人,嘴角得意的笑意随即垮了下去,眉头亦不由自主蹙了起来,他微眯着眼,努力想看清那群文士当中的一人,似乎不愿相信自己这眼力。
“公子……”
他这话还未问出来,便听闻裴钰浅声道:“是她。”
裴钰唇边那一抹笑染进了眼底,这段时间都不见她人影,原来是有此打算。
场上众人静候辩题,众人亦看清,那一群文士当中亦有一名女娘在列,不少人低头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今日主辩的是陈国文史典侍,他手持一份陈王亲笔题写的文册走入场内。这位典侍上了年纪了,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众人,而后几分不敢相信般盯着其中一人多看了几眼,唯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女娃娃你也胜了初辩?”
阿笙今日一袭文士服,在一众男子当中显得纤细了些,听得典侍唤她遂抬首,笑着点了点头,甚是乖顺的模样。
得她回应,典侍带着几分赞赏的模样亦朝她点了点头,而后在礼官的引导下,打开了文册,公布今日的辩题。
商博《问天集》中最大的主题便是逍遥二字,初辩未以此为题,众人便猜这道题该会在终辩时出现。果不其然,待典侍报完“逍遥”二字之后,在场之中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料定了题目,而愁的便是此题难解。
商博在《问天集》中曾有此论,逍遥有形乎?若逍遥有形又何谈逍遥,若逍遥无形,又如何以文辞言说?这世间之物都不过方圆之内,如何以有限之物描绘无限?
得了此题,便见二十名侍官手持笔墨登场,这些笔墨文纸便是让辩论之人答题之用,一是为便是防止有人偷取他人思路,二则是贵人在前,若是按照寻常文辩的路子,这二十人未免过于吵闹。
时限为一炷香的时间,待到礼官再次敲响钟鼓,便是终辩答题之时,届时这二十分论述便会分别呈上给在座的各名士看,由众人共同择出高下。
此时,场中一片寂静,有人苦思冥想,有人下笔如有神。阿笙作为场内唯一一名女娘,自然多受了些关注。今日场内的多是有名有姓的人家,相互打探着,看这女娘究竟谁家的贵女,竟然有这般胆子。
时间过得很快,待到钟鼓之声再次响起,侍官纷纷上前,将这二十人写下的文章都一一收回,然后借由笔侍誊抄,再分别呈给高座之上的人。
待到侍官将文卷递到裴钰跟前,却见他罢了罢手。
“为显公正,今日的文卷不该过我的手。”
裴钰这避嫌的话一出,倒是让侍官微微一愣,他扫了一眼场上众人,问道:
“九公子这是有眷属在场?”
裴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场中唯一的女娘,这一眼当即让场内议论之声纷飞。
这女娘与九公子到底是何关系?
倒是一旁的辰国名士高先笑问了一句,“难不成这女娘也是裴氏之人?”
裴钰摇了摇头,那双如画的眉眼低垂着柔和之色,就这般看着场内的人儿。她站得笔直,就如旁人般一同看着他,那双珠玉般的眼睛里有着定静和端详,却唯独没有女儿家的羞涩。
她与众人一同在候着他的答复。
“她是裴氏华清斋的子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而阿笙那如珠玉般的眸子当即浸出了笑意。
他终究是懂她的,她今日站在这里,与诸国文士论辩,凭的是自己的学识,而非钱财与权力,更非哪位儿郎的心上之人。
裴钰收回了目光,言语谦和而慎重地向众人介绍道:
“她也是华清斋这十年来唯一一位四门同修的学生,她的学识与才华不输当世众多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