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
他眼里充斥的,是漠看生死的冷酷,他周身弥漫的,俱是汩汩煞气,当他看向某一个人时,眼角泪痣如血,眼风带起朔朔寒意,被看的人都觉得喉咙中血腥味四溢,他踏下的步伐,都是笃定稳不可摧的,无人可以改变他前进的方向。
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没有人敢轻视他的存在。
这是一个,在尘世里摸爬滚打造就出来的帝王。
一袭白衣华贵无双的男子隔着百官叩拜,眉眼淡漠地迎上他放肆的视线时,申屠谡雪忽然就明白了阜远舟那一瞬眼神温柔的原因。
的确是一个不需言语不需武力就强到让人仰望的人,然后,仰而慕之……
于是,在满朝文武山呼落幕之后,一声“池尤申屠谡雪见过玉衡皇帝”在殿中落地有声,阜怀尧看着那紫衣使者的勾魂浅笑,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有深意。
一场说不上正式的两国交锋便在天仪帝的出现中风消云散,安排好了池尤出使团的人一一落座,阜远舟回到了主位那边,照例坐在兄长的身边。
他见对面的申屠谡雪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家大哥,阜远舟眼神一寒,在桌下握了握阜怀尧的手,低声道:“此人做事不循常理,性格疯癫,皇兄要小心他……”
话还没说完,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一僵,他愣住,侧头望过去。
阜怀尧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淡淡道:“朕知道了。”
阜远舟还是怔怔地看着他。
阜怀尧有些迟疑地回握住他的手,顿了一瞬才道:“莫要多想,专心眼前。”
阜远舟这才收回视线,只是比起刚才,明显有了几分心不在焉。
阜怀尧心底暗叹一口气。
他的三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因私忘公,就是这点让他在教导阜远舟的那几年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恨铁不成钢。
这心里叹气归叹气,眼前的宴会还是在进行着的,他淡淡地和戒安安巴说了几句话,同席的连晋庄德治卫铎等几人也会加入话题,场面一时倒也算是和乐融融。
申屠谡雪虽说是出使团的领头人,不过他作为国师地位特殊,所以具体和玉衡的接洽都是由身为将军的副手戒安安巴来处理的,所以入席之后他的沉默倒也理所当然。
不过酒过半巡,申屠谡雪却忽然道:“远道而来,我未曾备下礼物,实在失礼,不知陛下可愿听我奏上一曲,聊表心意?”
他本就样貌惊人,这会儿言笑晏晏,若非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恐怕没有人会怀疑他此刻的诚意。
不过一闻此话,连晋布磬几人都眼皮子一跳。
阜远舟也是倏然回神,警惕之色溢于言表。
阜怀尧目光横扫一圈,示意他们少安毋躁,对于申屠谡雪的提议,他只是淡淡回应:“申屠先生的心意朕心领了,不过六韵魔音的威力,朕还不想领教。”
申屠谡雪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防备,笑道:“区区雕虫小技,岂会登大雅之堂?陛下多虑了。”
“哦?是这样么?”阜怀尧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申屠谡雪从袖中滑出一支精巧的短笛,乌黑的铃铛在手腕间若隐若现,他似笑非笑,“玉衡泱泱大国,难不成还接不起我的一份笛音?”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应就真的是证明玉衡怂了,阜怀尧没什么温度地勾了勾嘴角,声音仍是不缓不急,“玉衡还没什么接不起的东西,申屠国师也多虑了。”
这甚至不算笑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带出一分冷两分魅三分傲剩下的都是血煞之气,森然威仪不可逼视。
大殿内的丝竹之声停了,身姿妖娆的舞姬也退了下场,清出地方给申屠谡雪。
因着这位池尤国师的惊人美貌兼之惊人之举,群臣们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
甄侦打探了消息回到座位上,苏日暮立刻凑了过去。
“怎么样?是哪个傻缺让这家伙上场吹笛子的?”不知道六韵魔音这玩意儿能玩死人的么?
甄侦睨了他一眼,“那个傻缺就是申屠谡雪本人。”
苏日暮嘴角一抽:“……摆明了就是有阴谋,理他干嘛?直接拖出去砍了。”
甄侦无视他的后一句话,道:“不理能行么?直接告诉人家我们玉衡连一首曲子都没胆子听?”
苏日暮撇嘴——照他的意思,把人打得满地找牙心服口服就是了,玩心理战术什么的,官场就是劳什子规矩多!
甄侦拿走他面前的酒,“待会儿给我守住灵台清醒。”
苏日暮龇牙,“小爷是那种意志不坚定的人么?!”
甄侦看了看酒坛子,再看看他,意思明白得很。
苏日暮:“……”
不理会他的抓狂,甄侦的目光挪到了拿着短笛凑到唇边的紫衣男子身上。
六韵魔音他已经练到了以口成幻的功力了,还不至于要借用乐器来提高杀伤力吧……
但是,若除却了六韵魔音的缘由,难不成他还有其他的什么杀手锏?抑或是,他只是单纯吹个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