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识货,别的东西不说,光是这块金怀表最少也得汁二三百两银子。刚才听说这群新来的大清人出手阔绰,果然是不一般啊,是只肥羊!
“朴大人不必客气,说不定日后还有事情要叨扰大人呢,大人若是不受我这份薄礼,我下次怎么好张嘴?”
张石川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大沽县令王之安给自己行贿时候的场景,差点乐出来,想不到他也有行贿的这一天啊。
收了礼物的朴正兴自然更加热情客气了,聊了一会儿还特意留了张石川吃饭,喝了几杯看起来像牛奶,喝起来像馊了的米汤的朝鲜传统美酒马格利酒之后彼此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张石川实在喝不惯,又让小林子去开了一瓶自己带的烧酒,一开瓶顿时酒香飘了出来,馋得朴正兴口水直流。在几杯烧酒下肚之后,朴正兴的话更多了起来。
“朴大人,我从平壤一路上行来,见两侧土地也不少,为了这安州府里有这么多流民啊?”
“唉,说起这些流民来话可就长了。”借着酒劲儿朴正兴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毕竟还是世代的官宦,朴正兴虽然是个武人,对朝鲜的历史也是颇有了解和见地的。朝鲜的贵族阶层又叫做“两班”,至于这两班是上朝时候的文武两班还是李成桂篡位取代王氏高丽王朝建立朝鲜王朝后对于新旧两派贵族的称呼已经无法考证了。
随着朝鲜王朝的不断发展,两班勋贵们的人口数量也在激增,为了维持现有生活,或者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由朝廷以各种名目授予的田地(科田)、俸禄(所谓功臣田),以及两班私自圈占、兼并的平民田地,使得两班财不断积聚,而政府税源日益捉襟见肘,两班的经济特权造成了国家的贫弱。
丰臣秀吉入侵朝鲜时期,由于战乱等原因,官府能够征召的良民减少,官军无力负担起整个战场的抵抗,而不得不依靠义军作战。
因此,对义军的论功行赏产生,从而为贱民、奴婢从良开辟了道路。为数不少的公私奴婢和非两班的良民,通过参加义军而获得官府的嘉奖,或脱离了贱籍,或步入了两班阶层。
如此一来不需要纳税的特权阶层人数更多了,为了维持国家必要开支,只能把沉重的赋税压到良民和贱民的头上,这样就造成了良民贱民生活愈发困苦,许多农民虽然有自己的土地,辛苦劳作一年下来却还不足以缴纳贡米,只能变卖田产沦为流民。
张石川感慨一声:这土地兼并并不只是困扰中国千百年来的问题,看来在朝鲜也是个弊病啊。
同时又有点暗暗庆幸,这些人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啊,欧洲的工业革命之所以得以顺利推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贵族圈地大批农民失业只能涌入城市,沦为产业工人,看来在朝鲜只要能顺利开出煤和铁矿石,完全不用发愁劳动力问题。
在朴正兴的口中张石川也得到了这样一条信息:整个朝鲜对于大清的态度其实是分成两派的,一派以南人为主,他们对皇太极两次征伐朝鲜记忆犹新恨之入骨,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十年,仍然不愿意承认大清是正统,而把李朝当华夏正统自居。
另一派则是和大清交往密切的北方势力,他们和大清贸易频繁,在经济上更加依赖大清,这几十年间已经承认了大清的宗主地位,愿意安心做藩属国。
这也就导致了北部朝鲜对清国人更尊崇和礼遇,而南方人却总是骨子里带着一股子敌意和蔑视。
这一点似乎对张石川没什么影响,因为他也不知道朝鲜南部有什么矿产,现在能开采的也是最需要的煤、铁和铜甚至金银都是集中在朝鲜北部。
对于这个爱财同时又掌管北部重镇安州府的佥节制使朴正兴,张石川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拉拢他一起开矿,然后分成。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必然能帮自己压榨这些流民。但是如果自己长期不在这边,会不会这个贪财的家伙会将矿产私吞?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不着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铁矿和煤矿。
谢绝了朴正兴让张石川等人留宿的邀请,张石川带着众人出了佥节制使,寻了一间大客栈安顿下来。
这一路上张石川发现,原来政府也在救济,城内也有几个粥棚到时候会施粥,朝鲜朝廷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子民活活饿死啊,但是也只能保证不饿死,或者说不饿死大部分而已。
看着街头巷尾蜷缩在角落的乞丐张石川由衷感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