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葛二喜光着上身打着赤足在泥浆里和几个人一起踩踏。他们身后是一片做好的砖坯,就等着送进窑炉去烧制了。
葛二喜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往一旁看去,不远处是一群妇人在筛沙子,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自己的媳妇也在其中劳作。
再远处是一片草棚,其中有一间是属于他们一家五口人的,那里面老娘会帮人缝补缝补衣服,儿子小黑和女儿小红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疯了。
每天都能吃饱饭,一家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甚至还能感觉小黑长高了一些。
夫妻两个都能在这里做工,一个多月了,居然攒了将近二两银子,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来逃荒,而是出来做工的。
真是好地方啊!八里庄的张员外,大善人啊!葛二喜由衷的感慨道。
现在流民中都在传言,家乡的旱情已经解除了,老天爷终于舍得下雨了。
许多人都萌生了回家的念头,但是又不舍得走。
葛二喜也同样是抱着这种矛盾的心理。三百里外的鸡鸣台村才是他的家,他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在那里娶妻生子,在那里埋了自己害病早早故去的老爹,故土难离啊。
而且现在赶回去,还能赶得上种麦子,来年也能有个收成,若是再晚一点,就要误了农时了。
同来投靠八里庄的很多人已经不辞而别,带着这些天的收入携家带口往回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葛二喜也有些想念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了。
但是,回去了拿什么交租子?自己租种了十五亩地,去年种下的麦子可是颗粒无收,地主家可不管你是灾年还是好年景,一亩地一石麦子的租子可是免不了的。
回去了拿什么交租?只能去买粮了,可这旱灾闹的,粮价不知道涨了多少,而全家的积蓄就只有这一个多月做工赚的二两多银子。
若是借贷,那每月一分的驴打滚儿的利,明年收成再好也堵不上这没底的窟窿啊。一路上要吃喝,回去了要交租子,还要买种子,全家人这大半年吃什么?
想到这些,这个精壮的汉子低下了头。他也曾想着干脆接着在这干活,再干两个月,自己也买砖瓦盖三间屋起来,天冷了就不用睡这茅草棚,一家人不至于挨冻。
可是张大善人能留他们吗?人家这么长时间管着吃喝已经是大发善心了,听说这八里庄只有二百多亩地,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都说这烧砖烧石灰也只是暂时的……
“这位叔,你是想啥呢?可是想家了?”有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葛二喜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个十几岁的小孩,笑道:“哪家的小娃,这么淘气往工地上来,庄里有规定,孩子可不能在这边耍,快去快去,当心碰着了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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