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应泊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入他人的梦境。
当然了,他统共也就入梦过两次, 经验少得可怜, 一次是这回, 一次是上次顿悟的那回。
上次顿悟入梦和这次的感受完全不同,现在回想起来,应泊都觉得上次根本不能算作入梦,他根本没有深入梦中, 而是徘徊在梦境之外, 遥遥观望, 和这次截然不同。
比如说,梦境外的他虽然隐隐感觉得到梦境的内容,其实不太想象得出来梦里那些神奇的东西,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的窗户。而进入梦境之中,他虽然是神魂离体, 却也能产生脚踏实地的感受。
就像……这炎炎烈日。
荒山间的夜风本来还算凉爽, 没想到一进入梦中温度都陡然暖和起来。近日来越发怕热的应泊感觉自己就像放在汽车驾驶台上被曝晒的橡胶小鸭, 下一刻就要融化。
他伸手抹了一把汗, 站在巨岩上,左右眺望,看到一没有城墙的城门树立远处。他一边向那边走去,一边在心里比划着, 觉得这个城门的建筑样式,好像真的是公元两百年左右。
炎炎曾在岳麓山上说他一千八百岁,彭祖不敢与他比寿。如果他不是在说谎或打比方, 那公元两百年左右约莫是他刚出生的时候。
光提数字很多人可能不清楚公元两百年表示的什么时间点,但提起发生在这一年的官渡之战,很多人大概就能立刻明白。
公元两百年左右,是东汉末年。
那是一个十分精彩的年代,却也是个民不聊生的时代,易子而食在一些地方非常平常,人口买卖就更是普遍。应泊才走到城门口,就有幸围观了一场。
一个农妇,想卖掉她两个小儿子。
稍大一些的已经五岁,再养养姑且能当做劳动力使用,很快就有人牙上来问价带走,却不肯带走另一个,除非是免费的添头。
也是,另一个小子看起来才一岁多,走路摇摇晃晃,瘦得黄皮包骨,当肉卖都卖不出几个钱。
农妇求着人牙,想让人牙多给几个钱,她反手去拉躲在她身后的小孩,却怎么扯也扯不出来。
几次不成功的农妇急了,用力拉了一把,小孩从她身后摔出,倒在两个过路人脚边。
应泊看到这里,忽然一愣。
在这两个人陡然被凸显出来之前,这梦境中的人和物,全部是一片模糊的。城门的建筑样式是东汉的,但城门上的城名看不清楚。城门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连五官都没有,整张脸仿佛一抹土黄色的烟雾。农妇倒是有脸,但那张脸看起来极像了古画中的恶鬼,青脸獠牙仿佛刚从地府里跑出来,怎么看都不像该出现在现实中的人物。
虽然如此,但在看到两个新出现人物之前,应泊并未对这些奇怪的地方做出惊讶。
毕竟这是梦境嘛,他对自己说,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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