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太晚上伺候张海飞入睡,她就在隔着走廊的对面屋里就寝,这样只要他夜里按铃叫她,她就能随时过来。早晨她也伺候他起床。很快她什么都管了起来,甚至以女人的方式给他刮胡子,刮得轻柔又细致。她干得不错,很称职,而且很快就懂得怎么控制他了。归根结底,给他的脸打上肥皂沫,轻轻地揉搓他的硬胡楂时,他跟那些工人们没有多大不同。至于他的高傲和拿腔拿调,她倒不往心里去,这对她来说是在熟悉一种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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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思瑶放弃亲自照料张海飞,雇了个陌生女人替她,这让张海飞打心眼里无法原谅她。他心里说,这一招将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彻底掐死了。但黄思瑶对此并不在意,对她来说,那美丽的亲昵之花很像蔓藤寄生在她的生命之树上,开出的是一朵寒碜的花。
现在她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她可以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轻轻地弹弹钢琴唱唱歌:“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暖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以前她不明白这些爱的束缚怎么就不能解开,但谢天谢地,她已经松开了这些束缚。独处让她十分快活,用不着总跟张海飞聊啊聊的了。
只剩他一个人时,他就会没完没了地、“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打字。他不“干活”而她又在身边时,他就会说个没完,详细地分析人们的动机、结果、性格和人格什么的,现在黄思瑶算是听够了。过去几年中,她一直喜欢听,听够了以后,突然就觉得烦了。能独处真好,谢天谢地。
似乎他和她思想中成千上万的枝蔓盘根错节交织一团,到了实在无法纠缠的地步时,这植物就只有萎死了。现在她就在悄然将他们的思想剥离开来,悄然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线索一根根斩断,耐心或不耐心地将它们理清。可那爱的束缚比大多数别的束缚更难解开。当然,博太的到来帮了大忙。
但是张海飞仍然想让黄思瑶和往常一样,在晚上同他亲密地聊天或谈话或一起朗读点什么。现在黄思瑶可以安排博太到十点就进来打搅他们,然后她就可以上楼去独处,把他留给博太照料。
奇怪的是,现在工人和保姆们待得离张海飞越来越近了,都到了张海飞书房的门边上,而以前则离得很远。
有时农场主管陈太会坐在博太房里,黄思瑶能听到她们在低声嘀咕什么。当她和张海飞各自独处时,她能感到这些干活的人的动静儿几乎要闹到客厅里了。这座农场仅仅因为博太的到来就改变了许多。
但黄思瑶感到她自己是自由了,有了自己的世界。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与以前不一样了。但她仍然感到害怕,因为她的无数条根,或许是最致命的根仍与张海飞的根盘缠在一起。即便如此她还是呼吸得自由多了。她生命中的一个新阶段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