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和姐夫好吧?”
“他呀,”邢菊神色黯然,“不说他。你呢,上班顺心不?带几年级?”
“初三语文。”
“正好给小云他们补补课,听说他们考得不好。山里的娃娃,不学习就是死路一条。”邢菊其实很爱学习,可是误了高考了------
“彪子跟二姐夫去了北阳,你知道吧?”
“知道。村里想建炼焦厂,他们去看什么机器------”
“哦,炼焦厂的机器要在北阳买?”其实邢芳什么也不懂。
“我不晓得。男人们的事------彪子说了媳妇,二姐跟你说了吧?”
“说了,你见过了?”
“见过了。模样一般。身材还好。我跟二姐说,没有姐姐未嫁弟弟先娶的道理。也许得等几年。倒是叔叔那里催的紧。我正想法子呢。”
老院的三间窑洞?“不要你想法子了。听二姐说盖这五间房还欠着钱,我这回带了钱回来,连农业社的欠款一起还了。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大队。”
“你?不用不用。哪里用得着你?”邢菊看着妹妹,觉着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妹已经长大了。
“原来都靠你们撑着这个家,以后我来管吧。”邢芳说。
“哈哈,小五你好大的口气。不说了,你想吃什么?姐给你做。”
邢芳就这样在老家住下来,在二姐和三姐家倒着住。她将500元给了叔父,算是买下了那一间半老窑。叔父答应过完年就搬出来。原来不觉得,现在看上去老院是那样的破败,几乎能被风刮倒。残破的三间窑洞如果整修不知要花多少钱,彪子结婚呢?原来不太关心家里事务的邢芳这次回家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春节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十里坡。暮气沉沉的十里坡陡然增添了许多的喜气,堡子里不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红红的春联也贴在各家的门口了。按照风俗,邢芳是不能在姐姐家过年的,她只能和邢彪一起过年,没有张罗过做饭的她从二姐家弄了饺子馅回到老院包饺子,邢彪一直坐在门口抽烟,十九岁的邢彪烟抽的很凶。
“彪子,你将烟戒了吧。那不是钱啊?”
“五姐,你在北阳能不能给我寻个事做?”邢彪又点上一支。
“寻事做?我去哪里给你寻事做?”邢芳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找事了,我想去二桥的矿上,二姐和三姐都不让。守在家里我怎么办?种地也就是饿不死罢了。”
“慢慢会好的。我以后会给你攒钱的。大姐也不会不管你。你放心吧。这不,社里的债已经还了。房子也买回来了。欠别人家的债也还完了。以后攒了钱就为你娶媳妇。”邢芳感到弟弟也很可怜。
“现时的女娃们势利的很。都希望找个在外面做事的,能挣活钱的。你也看到了,呆在十里坡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是要出去的。不出去不行。”彪子说的是对的,呆在家里确实没出路,可是去哪儿能找到工作呢?
沉重的心事压在心头,这个年也就过得没滋没味了。邢芳想起去世的母亲,彻夜难眠。
在孤独和温情中一直待到初六,邢芳意外地接到了荣飞寄来的明信片。“祝春节愉快,万事遂意。”很简短的问候。看看落款的日期,是在年前寄出的,该死的十里坡,竟然到年后才收到。邢芳想回寄一封,但村里没有卖明信片的,再说,等寄到荣飞手里,恐怕都快开学了。
荣飞的明信片给她以温暖,一连几日的不快似乎被这封信驱散了。她跟二姐说了明信片的事,二姐要来看了,“这小伙子的字写的真好。”童贵山也欣赏了半天,“城里人就是有意思,寄个这玩意,就为这一句话?万事遂意?哪有万事遂意的人啊。”
城里人一定没有自己的这些烦恼。如果不是有二个姐姐和一个弟弟,邢芳一定不会回到这贫困的山村,可是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小五,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好好想想。马上就回去上班了,家里的事以后不要管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借别人的钱我们尽快想办法还上。”邢兰说。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邢芳渴望早日回到北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