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也同时看见了床上的女子。
已是少妇的女子,依旧是花容月貌、仙姿玉色,大概是因为正病着,斜卧在榻上,乌云微堕,透露出一股惹人怜惜的脆弱。美自然是美的,只是与自己记忆中……又似乎有所出入。
姜芜无法具体形容这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但是她觉着楚凌在见了现在的楚嫣后,一定会对找了自己这么个替身而陷入自我怀疑。
她们真的一点也不像。
不过也是,都十几年了,也总不可能一直像。
此刻比起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国公夫人,这位如月郡主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勉强。
笑也是笑着的,笑意却并不达眼底,更像是虚伪的敷衍。
“老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
“你是不是怨我?所以一声阿娘都不愿意唤了?”
也不知为何,这两人的话,姜芜听着总觉着一句比一句假,意兴阑珊地将视线转向他处之时,倒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
这人姜芜认识,是大夫。
说是大夫,但他给姜芜的感觉总是阴森可怖,原本就没有几分肉的脸,眼窝又深深凹陷着,浑浊的目光让人下意识间就会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在楚凌让他给自己看病的时候,姜芜在看到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就被吓哭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老人,也不是没见过那种干瘪的皮肤,可只有面对这个人,恐惧感十分明显。
当时楚凌在旁边没说什么,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没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没想到又会见面。
楚嫣受了伤,府里有大夫也正常,只是想不通楚凌怎么又叫了这么奇怪的一个人来。
没等她先转开,那边的人却是也看到她了。
老头主动向她露出笑容。
孙柯仿佛在努力释放善意,但也没有办法让眼前的人降低眼里的厌恶。
姜芜毫不犹豫地转开了视线,嫌弃与不喜不加掩饰。
只是这次与楚嫣对上了目光。
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跟老太太演戏演累了,这会儿看向自己的时候,竟然露出求助的神情。
那模样,就像是两人是万分熟稔的闺中密友,所以她向自己求助的暗号,打得如此自然。
但是她们两人,分明就不熟好吗?
姜芜明明是这样想的,可是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已经走上前。
“母亲,阿嫣妹妹长途跋涉正累着,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姜芜想咬自己的舌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顺着楚嫣的暗示来。
甚至,在楚嫣暗里冲自己笑表示感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讨厌这个人。
她的婆婆剜了自己一眼表示不满后,倒也顺着说了。
“也是,阿嫣,要不你就搬去国公府养病好了。”
那哪成?
“不必了老夫人,宫宴也无几日了,楚大人也请了大夫,我就在这里养病便可。”
听到楚嫣拒绝了,姜芜松了口气。
也不知国公夫人是不是真心的,反正是没再坚持了。又说了两句,正要起身离开之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少年,引得众人都看了过去。
那是与楚烨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生得也是玉树临风,只是不同于楚烨身上自然流露的自信从容,他显得要更沉默一些,那眼里,是饱经风霜以后才有的沉淀。
少年见着屋里这么多人,愣了一下后才唤了一声:“母亲。”
母亲?姜芜呆呆得没反应过来,他唤谁母亲?
她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楚嫣已经笑着应了:“霁笙,来见见老夫人与丞相夫人。”
所有人大概都愣了片刻,姜芜一瞬间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
这是楚嫣的孩子?
楚嫣有孩子,这事不稀奇。但是她嫁的是谁啊?那是北耀国的国君。
两国人之间的长相相差甚远,便是那个楚霁笙长得再怎么样像母亲,也该有一点与大启子民不一样的地方吧?
可这小兔崽子,完全就是纯正的大启国民。
“哎呀,”还是老夫人先反应过来,“这就是我那外孙吗?长得可真俊,叫霁笙是么?”
“是,”楚嫣笑,“楚霁笙,随的我姓。”
这话,彻底让姜芜炸开了。
果然这个世上,楚嫣还是她第二讨厌的人。
而第一,是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