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或许于玮彤看得最清楚,因为于玮彤从小跟她一起长大。
“何欢跟她妈的感情不好,所以她爸的死应该对她打击很大。”
周沉不再说话,回头也看了一眼何欢,她垂着头,灯火与人影交错间,她小小的侧影显得更加脆弱不堪。
于玮彤将周沉此时的表情都看入眼里,她终于放心,因为这个男人在看何欢的眼神中有心疼,有关心,更有决心。
“周先生,谢谢你帮何欢做了这么多事,如果她身边没有你,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怎么面对她父亲的逝世。”
周沉嘴角勾了勾。
“于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在做我份内的事。这是我的责任,她是我的妻子。”
有这句话就够了。
于玮彤颔首,觉得何欢即使曾经经历过再大的苦痛,最终上天把周沉安排到她身边,她这一生也都值了。
天快黑的时候宾客渐散,灵堂里越发冷得厉害。
周沉拿了一件大衣披到何欢身上,她木木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头继续低下去。
“方秦,沈家那边有人来过么?”周沉将方秦喊到门口问。
方秦摇头:“没有,沈家那边暂时还没人过来。”
周沉没再言语,眼神渐冷。
可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沉还没进屋,只听到身后有人恭敬地喊他:“周先生…”
沈岳林带着江秀瑜一同过来,那会儿已经临近7点,早就过了宾客吊唁的时间。
周沉和方秦相视一看,自然明白沈岳林为什么要挑现在过来,目的就是为了避开宾客高峰期,毕竟来吊唁自己老婆的前夫也不是光彩的事。
不过到底他还是来了。
江秀瑜与沈岳林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何海,不是没机会见,而是他完全不想见,不屑见。
在沈岳林的心目中,何海就是个市井无赖,穷人刁民,跟他见面有辱自己的名声和社会地位。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亲自来吊唁。
沈岳林在门口跟周沉打了招呼,带着江秀瑜进了灵堂。
旁边早有人给他们递了香,他和江秀瑜两人一前一后祭拜叩首。
灵堂之上是何海十多年前的照片,那时候他还没出车祸,身体健壮,眉目尚且清朗,面带微笑,怔怔看着灵堂之前的一对人。
或许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岳林,这个夺走他妻子的男人,几乎毁了他的一生,却在自己的灵堂之上与他第一次相见。
“何欢,节哀顺变,别太难过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沈岳林吊唁完之后去跟何欢打招呼,态度十分恳切。
何欢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如死水,毫无波澜。
沈岳林也只是过来走个过场,所以何欢的态度对他而言无所谓,他在乎的是周沉的态度。
江秀瑜始终跟在沈岳林身后,不过她眼圈是红的。
“欢欢…”喊了一声眼泪就掉下来了,不知这眼泪是为灵堂之上那个男人而掉,还是单纯地掉给何欢看,“你爸这样我很难过,但是你以后的路还长。妈希望你坚强一点,尽早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
江秀瑜的声音细细绵绵。
练过戏曲的人都有一副好嗓音,加之感情到位,听上去更是悲恸伤心。
不过何欢却隐隐笑了一声,她跪了一天,终于想站起来,无奈双腿发麻,站一半就要软下去,幸亏被旁边的周沉扶住,架住她的一侧手臂把她扶起来。
“妈,你哭了啊?”
江秀瑜一愣。
这是这十六年来何欢第一次喊她“妈”。
江秀瑜的眼泪掉得更急,话都激动得说不出来了,可是何欢的下一句话却顷刻将江秀瑜打入谷底。
“你怎么好意思哭?你怎么有脸在这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