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全校的人都几乎走光了,三个人还待在教室里。看大家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顾茗默默地说:“既然你们都不走,为什么不睡觉?”
郭诚就问:“睡哪里?怎么睡?”
顾茗淡淡地说:“当然睡教室里。”
郭诚的眼睛瞪大了,曾凡的眼睛却亮了,连忙说:“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在教室里过过夜呢,一定很有意思。”
当曾凡躺在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床”上的时候,他发现,在教室里过夜不仅没一点意思,简直难受得要命。躺在拼凑的课桌上,不仅全身的骨头都硌得生疼,身上的肉也一不小心就会被夹在两张桌子的缝隙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雨停了,月亮出来了,映得教室里一片光亮。曾凡突然翻身起来,搅乱了一室月光,接着顾茗和郭诚也坐了起来。看着他们的样子,曾凡笑了:“原来你们睡在桌子上的时候也不舒服。”
郭诚说:“岂止不舒服,简直难受死了。”
顾茗皱眉。
郭诚:“雨停了,去我住的地方吧,那里足够三个人睡了。”
顾茗:“我去亲戚家,你们两个去吧。”
曾凡三人将桌子照原样摆好,锁了教室,踏进一地月光。
天上的月亮很亮 ,地上的每一处积水中也有一个月亮。走在湿漉漉的月光下,曾凡想起小时候有天晚上去自家地里找父亲,他正穿着长筒雨靴灌溉自家的旱地,临走时,父亲告诉曾凡:“晚上走路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反光的亮亮的地方就是水,不要踩进去......”但他偏偏不由自主往最亮的地方走,带了一脚泥水回家。
在曾凡的记忆里,大概只有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才见过像今晚这么大的雨。那天山河镇后面的小河湾难得的被汹涌的山洪填满,三天后水才退去。
曾凡下午放学来到村口的时候,发现进村的路口被大水淹了。庄稼地到村里的路也被淹了,曾父和村里的另外几个男人正在帮几个农妇“渡河”——暴雨来的太快,几个去田里锄草的女人被困在大水的另一头。其实这时大水已经稍退,不然任凭大汉也没法在水中立足。
父亲看到曾凡,叫他在水那边老老实实地呆着,等一下抱他过来。曾凡看着忙碌的父亲,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开心。他将裤腿高高卷起,露出弯弯的小腿,直到膝盖也露出来。曾凡蹚进了水里,水很凉,但流的并不急;水只淹到曾凡的膝盖下面。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曾凡趔趄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害怕,马上就稳住了身体。
曾父一转眼,就发现曾凡已经从水那边过来了。曾父的裤腿也已经卷起,露出了比曾凡更加强壮的的小腿。曾父来到曾凡身边 ,指着他的脚促狭地笑。曾凡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一只布鞋不见了,肯定是刚才蹚水的时候被水冲走了。曾凡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父亲抱起曾凡,朝家里走去,脚下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曾凡在路上一直想着鞋子的事,该怎么和母亲说呢?
“那时候可真傻。”曾凡想着以前的事,突然就笑出了声。
“你饿不饿,要不我做点饭?”郭诚问。
“你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做饭,我现在只想睡觉。”曾凡打着呵欠回答。
“我这里有本书,你看不看?”
“什么书啊,我看看。”曾凡揉揉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
郭诚拿出一本薄薄的发黄的书,封面上画着两个拿剑打斗的人,原来是武侠小说。曾凡本想随便翻翻,没想到头次看武侠小说,不知武侠的厉害,看着看着就入了迷。郭诚催他睡觉,催了几次都不见效,只好自己睡了。曾凡看完这书时,,才发现饿得厉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能靠睡觉躲避饥饿。
早上一起来,曾凡就问郭诚要小说的下册。
“没有下册。”郭诚无奈地摊手。
“什么没有下册,这本明明只是一部分,故事还没写完,肯定还有下册。”曾凡仍不肯放弃。
“这本书也许有下册,可我没有,我就这么一本。”
曾凡心里一阵失落,没想到正看到关键部分,后面竟然就没有了,好比挠痒挠到一半被突然叫停,说不出的不爽。
曾凡记下书的作者,去书店找书,却怎么也找不到。书上写的是“古龙著”,曾凡找遍古龙的小说,却独不见这本。后来才反应过来,“古龙著”就是一个人名,并不是古龙所著。
虽然后来曾凡又见到过不少的“古龙著”,可还是没能找到那本书;冒充古龙就算了,没想到连“古龙著”都有这么多人冒充。除了和郭诚打闹时留在手上的那条不大的疤,这本书大概是郭诚留给曾凡的最大的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