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瞬回到了三万年前,她还侍奉在那位尊上身边的时候,她将天界邀请魔尊赴宴的消息传达给魔尊。尊上回头静静看着她笑,那一刻,她也感到了这样的不安。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抹玄色的影。少年踏着空荡荡的暗色,一步一步走近,似踩在水上一般,栖弋竟听到泠泠轻响。
她骤然回头,下意识想御起结界,却被一叶雪刃轻而易举地破开屏障。
脚步倒退,单膝跪地,她吐出一口血。
也是在这时,她发现来人衣裳上的银色云纹,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努力咽下翻涌的血气。
“尊上怎么忽然到访?倒让属下险些误伤了。”
“误伤?”
少年魔尊微微勾起嘴角,眸中似有讽意,“栖弋,现在的你可没有这个资格跟我说这个词。”
栖弋面色一变。在经历今夜之事后,现在的她早已不是这位少年魔尊的对手,但她绝不能在此时露怯。
“尊上所言甚是,栖弋又如何能与尊上相提并论?”
她另一条腿也缓缓收起,做出一个恭敬下跪的姿势。
少年魔尊淡淡道:“魔界的人都在跪我,有人不情愿,有人不服气,但你却是真心实意。”
栖弋眼神闪了闪。
他手中把玩着从颈项取下来的那枚绳结,继续道:“但你跪的不是我,而是行渊。你一直很想我成为他,一百年里不惜动用各种手段。”
他平静地陈诉着这一切,栖弋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牵强地笑了一下:“您不就是他的转世吗?跪您与跪他,有何区别?”
“你我都知道,我不是他,我也不打算成为他。”
他的声音冰凉冷淡,如深冬不化的雪一样。
不打算成为他……
栖弋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她颤抖着,发出压抑已久的呐喊:“不……”
少年冷眼看着她,无情地戳破她的恐惧:“你这么痛苦,到底是因为忠诚,还是因为愧疚?”
愧疚——
这个词一出口,仿佛一记鞭子狠狠抽在栖弋的魂魄上,各种剧痛四面八方袭来,她浑身一颤,口中全是铁锈味,仿佛能听到血肉崩析的声音。
是她。
是魔界人人敬仰畏惧的栖弋魔君,背叛了魔尊,将那份化解灵力的药混入茶水递给了尊上。
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她崩溃地抬头,冷雨从眼角滑落,泪水一般,她喃喃道:“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魔界征战一生,可也抵不过年华老去。”
“我只是想向您求一份长生的力量而已,您却告诉我生老病死不可违逆,您说魔族也是四界众生之一,应当遵守天道法则。”
少年魔尊垂下眼睫,看着她挣扎着靠近自己,却退了一步。
厌恶她身上血的味道。
他神色淡漠:“我虽不想成为他,但这句话他倒也没有说错。永生是古神的特权,他无权替天行责。”
素来冷静强大所向披靡的魔君伏在地上,伸手去触摸少年的衣袍,凄惶又迷茫地笑起来,“我背叛了您,可也没有得到永生……”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最是人间留不住。
她既是美人,又是魔族的英雄,如何能甘心在时光里平庸老去?
可怕的妄念在岁月中疯狂滋长,最终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没了魔尊的魔界,处处被打压,甚至出现了天蚀。
天蚀地时间越来越长,对魔族的伤害也越来越严重,每过三千年,魔界必迎来一波厄难,就好像是那位尊上对他们背叛的一种惩罚。
“您的九渊之力一部分落在天界,一部分落在我手中,可是九渊虽给我强大的力量,却无法留住我的身躯。每过一千年,我都要将元魂转入化身之中……可是之前的那具化身,却在人间时被您毁去……”
少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眸中银色越发明显,“这样说,倒是我的不对。不过——”
“我毁去的也不止是你放在凡间的化身,还有你刚刚占据的那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