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擦了把冷汗,天君竟把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让他带回来,他只觉小命休矣。
岂知神女并没有发怒,反而饶有趣味地问:“一点时间是多久?”
天官颤颤巍巍地比个手势,“六个月。”
这下连晏画都无语了,六个月,怎么不干脆让谢拂池不嫁呢?
“有点长。”谢拂池思忖一下,“四个月吧。”
——她竟然答应了!
天官恍若游魂一样飘走了。
这边姬荀还来不及惊讶,晏画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命侍从将一只巨大檀木盒子放在地上,一打开,谢拂池惊住了——
里面足足有上百斤的丹药。
晏画仙子双手握住她的手,分外真诚:“你这个人吧虽然爱财,但到了魔界你估计也用不上金银珠宝什么的,所以换成了一箱药,反正你也天天打架爱受伤。”
“画画……”
谢拂池很感动,“现在没有人打得过我,再说你这药顶多放十年也就坏了,还不如珠宝实在。”
“……那你要不要?”
“要!”
说是这么说,谢拂池却十分珍重地将药都收起来。这些天,从五湖四海各方势力送来的贺礼都不少,但唯有晏画这件让她拿正眼看了。
对于这桩几乎骇人的婚事,这九重天上唯一会真心祝福的人,也唯有晏画了。
月亮从天边升起来,姬荀等谢拂池费力地收起药箱,才递过去一只晶莹剔透的盒子。
“兄长的礼物就这么点大?”
谢拂池挑下眉,打开盒子。
里面是两封信和一颗品相极其完美的鲛珠。
姬荀取出上面那封落款梨的信,轻飘飘放在手里,却不答话,倒是蔺修踌躇一会:“是梨夫人听说您回来了,恳请陛下向你转达一下歉意。”
谢拂池低头喝了口茶。
忽逢劫难的小公主无可诉说自己的恨意,只能发泄在唯一有联系的人身上,这很正常。但这不代表她能无视那一巴掌,和她竭力释放的善意所换来的恶果。
氛围一下子冷下来。
鲛族是那场战乱中最大的受害者,十不存三。作为王族唯一幸存的小公主,在一切平息后,辞别青帝陛下回到了东荒海,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蔺修几不可察地叹气,“小殿下您不要怪我还叫她梨夫人,陛下毕竟还没有和她和离。”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鲛族势弱,此时和离无异让鲛族再失去一座靠山。
谢拂池一笑,仿佛并不在意:“她的歉意我收下了。但无论是梨夫人还是鲛公主,都是兄长自己的事,蔺修你不必向我解释。”
敛去了脸上的神情,姬荀不觉慢慢收拢手指——
谢拂池并没有打开那封信。
他微微笑了笑,“不想看就不看了,我想起来魔界今日送了些礼物来,我去让人给你送过来。”
不等谢拂池回应,他兀自走了出去。月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像小公主漂亮的尾巴。
一百多年的相处,若说毫无感情也不可能,即使目睹了魔尊当年险些为谢拂池殉情,但对于他而言,男女之情依然虚无缥缈地很。
青帝陛下不理解这样的痴恋,况且桑梨如今已是鲛族之主,却再也不会回到东灵山。
不知为何,姬荀一直记得她走的那天,风轻云淡,她转身上了一辆青鸾车。
娇气漂亮,会一直依恋他的小公主只说了一句“珍重”,再也没有回头。
银色的裙摆划过东灵山的草木,一片苍茫。
他能理解桑梨当时的悲愤,失去了父兄与族人,作为她的夫君,他却毅然站在了谢拂池那边。她那时便已经失望了,离开时也没有回过头。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情爱。
姬荀松开手,任由小公主给自己的那封信吹落湖面,洇湿了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