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佑知她不想自己掺和太深,故而点头,“我在山外为你护法。”
眼见木佑离去,姮媞才从谢拂池袖中爬出来,沿着她的袖口一直爬到肩膀上坐下,仰头道:“这轮月亮比你心里那轮漂亮多了。”
谢拂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按照她之前给自己的阵法,咬破指尖,以血在冰棺之侧绘下阵法。
她其实于阵法一事上着实知之甚少,否则当初在虚华镜也不会被一个星衍阵困了数日。她擦了画,画了擦,待那血腥阵法覆满棺身,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此时只待子时,百鬼夜行,眉山三百里内的阴气都会被引此处,供苏镜尘散碎魂魄栖身。
这时她才直起身,向那棺中望去,尚未看清,眉心忽的一凉,她抬指一抹,竟是一片雪花。
盛夏之夜,细雪飘摇。
冰棺被风雪淹没,层层笼上素白,谢拂池以指拭之,竟不能化开寸缕。
而山下木佑浑然不觉,只一阵寒战袭来,令他不由心慌,“奇怪,怎么这么冷?”
落剑峰之所以叫做落剑峰,乃是因为它的峰崖之上有一奇石飞出,如剑落九霄,只抵穹天。
此时明月之下,飞石之上,一个人影缓缓现身,鸦发如墨,长带当风。
他的面容渐渐清晰,眉眼如画,却冷静如雪。
刹那间,谢拂池只觉一股寒意从头浸到了脚。她忽然想说点什么,却好像有没什么可说的。
时嬴当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骗,落剑峰的异常他必然知晓,只是没有寻到线索而已,如今……
她轻声道:“你是跟着我来的吗?”
时嬴沉默片刻,“不是,我只是猜到你会今夜来此。”
谢拂池一时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起,自己的确是犯了禁,况且苏镜尘此人还是魔气宿主,叫她如何开口?
不过,事已至此,她不能退。
她仰头,诚恳道:“能当作不知道吗?”
她眼中带着最后一点微薄的希翼,映衬月光像未融的残雪,就有了那么一丝小心翼翼与恳求。
时嬴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不觉一怔。
他从那些零碎的片段中还原出过往,谢拂池历劫,杀死魔气宿主苏镜尘,功德圆满,至此得以成为司首。
然而,在谢拂池开口问他要心头血时,他已隐约猜到她的目的。
那是他的本源之力,固然有很多作用,可是魂珠,人间泪,其间种种,令他只想到一个极为古老的咒术:招魂。
三界水,妖魂珠,集四界之力,还一人之魂。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既然谢拂池已经杀了苏镜尘,又为何一定要复活那个凡人?就只是因为一段过往吗?
时嬴无言,谢拂池以为他有所松动,急忙道:“我只需要一个时辰,过后我自己会去向天君请罪。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这副身躯也到了要化虚的时候,我只想帮他聚魂,不会强行让他留世。”
请罪?若是请罪,那便是公之于众。那么她心心念念的司首之位,她在舟上说过的凡仙天人愿景,她为掩盖服食镇心丹所做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时嬴喉间微涩,“为什么?”
雪擦过肌肤,化为细雨,顺颊而下,谢拂池一时沉默。那个故事能够打动木佑,却不一定能打动时嬴。
木佑并未见过苏镜尘汲取魔力的样子,自然也不清楚那种力量有多可怕,然而时嬴知晓,并且先代帝君更是死于九渊魔气。
他寻常虽神情冷淡,对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然而九渊却像是他的死穴,一旦触碰,则不可饶恕,她绝不能提什么九渊魔气之类的话。
她踌躇一下,还是决定如实回答:“我想再见他一面。”
只是为了见一面,就要行此逆天之术?还是一个魔气宿主?她竟这么执着执着到不惜放弃一切去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神君的眸光彻底沉了下去,深不见底,唇亦紧紧抿着。
他道:“不可。”